她那么温柔(92)
他思前想后,临睡前脑海里闪过季瑶略有些精神不济的面孔。
乌青的眼底似曾相识。
就像是记忆中她刚转学回来那一年,初次被他撞见在火锅店工作时一样。
次日。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涂静被调走后,接替她的助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叫庞枝丽,工作能力很强,甚至有些时候还能教给年轻不知收敛的祁柏川一些经验。
所以祁柏川对她很尊重。
庞枝丽在祁柏川再次回到明江市时在办公室将查到的一些事情跟他汇报。
“她接了两份家教的工作,每周六下午以及周日上午会去花店兼职,大多是在看店,也有时候会跑腿送花,周四下午公休就在学校便利店帮忙......”
很难想象,一个学业繁忙的大学生能咬牙挤出这么多时间,同时做这么多份儿工作。
庞枝丽甚至找不到季瑶出去游玩过的痕迹,她在查到时也有些惊讶。
她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尽管家里不富裕,也只是在兼职了一个星期后,她父母就让她停了这个心思并且给她涨了生活费。
庞枝丽面色不变,只是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祁柏川,后者垂下眼皮,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绪。
她说完,祁柏川挥手,让她出去了。
庞枝丽刚走出办公室几步,里面忽然传来巨响,砰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到地上的声音,愤怒中充斥着被砸碎东西的惨烈。
以及,无法遏制的心疼。
祁柏川双手撑着桌面,微微闭上眼。
裂痕,好像即将被找到了。
那么。
他是否要将季瑶瞒着他如此辛苦这件事拆穿,摆到明面上来讲呢。
这一刻,行事一向果断干脆的祁柏川突然变得茫然,也变得犹豫。
该问一问吗?
午后。
祁柏川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算了算时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许久,最终拨出一个号码。
嘟嘟嘟——
大概响了很久,响到快要提醒他挂断的时候,那边接通了。
祁柏川将手机放在耳边,仔细听了听,里面传来杂乱吵闹的背景音。
季瑶停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平和的嗓音中带了些刻意的甜腻:
“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祁柏川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想你了。”
他语气如常,自然地反问:
“在干嘛呢?”
“......没干嘛呀。”季瑶答:
“我约了室友出门逛了逛,现在在外面。”
合理的解释了背景的杂音。
祁柏川手指攥紧,支撑在玻璃窗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毁坏季瑶的伪装:
“是吗?”
那边静默片刻,过了会儿才回答:
“你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柏川深吸一口气,最终松开手掌,捏了捏眉心:
“有点累,想跟你打个电话充充电。”
他唇线拉直,低头盯着地面,轻声道:
“可以亲我一下吗?”
两个城市,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没勇气拆穿季瑶拙劣的伪装,只能索要一个吻。
那边愣了愣,说了声好挂掉了电话。
没多久祁柏川手机上收到季瑶发来的搞怪亲亲表情包。
一如往昔。
但这个吻掺杂着其他意思,安抚宽慰以及隐藏在最深处的心虚。
祁柏川的手机重重掉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人割开,洒了柠檬汁之后又缝上,以至于又疼又酸,却无法发泄出来。
因为去除酸疼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另一边。
季瑶挂掉电话,艰难的扶着电瓶车从地上站起来。
她是为了规避车辆才摔倒的,好在花没事,就是手心的擦伤恐怕不好解释。
季瑶应付完祁柏川,又希望他这段时间都不要来。
她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握着车把时格外小心翼翼。
受伤劳累成了常事,曾经娇滴滴的千金在这一刻却如此安心又满足。
她远在国外的母亲是否能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竟然这般独立又坚强,一次的伤害让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恐惧抛弃,却也不再停留在原地哭泣。
她擦擦伤,她拍拍灰,她独立于任何人的爱之外。
她怯懦又强大。
季瑶觉得这次受伤是值得的,因为这个花店的老板提前给她发了这个月的工资,一笔不大的资金入账,她又能坦坦荡荡在这段本就不平衡的感情中找到归属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理扭转一度到了病态的地步,或许是社会身份的转变做了推手,也或许她见到了更成熟的世界,所以窥探到掩埋在感情深处的被爱挟裹着的陷阱。
晚上下班后。
季瑶抱着从花店带回来的几朵奄奄一息的玫瑰花进入电梯。
老板说这些不卖了,几个帮工都分到了一些带回家。
她心情不错,还买了杯西瓜汁奖励自己。
电梯上行到达楼层,叮一声。
季瑶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家门口,打开门。
倏然愣住。
客厅没有如往常一样漆黑,等待着她点亮光芒,而是亮起惨淡的白光,落在正坐在沙发中央的祁柏川脸上。
他侧颜线条利落沉稳,抿唇的模样矜贵淡然,身上带着天生的上位者气息。
时间的打磨让他的模样更显优越。
听见门口的动静,祁柏川微微侧目,面若冰雕:
“回来了?”
季瑶没想到下午才打了电话,这会儿祁柏川已经到了家。
她将破皮的手心朝里,呼吸慢了些,抱着那几朵玫瑰花抬脚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