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皇帝被迫成为咸鱼(300)
更往上一层,是不是知府、巡抚有问题,乃至金陵、燕都?
再者,哭庙会煽动当地百姓。哭庙的组织者都是本地有声望的乡绅、地主,因为“仁善”,往往能获得不知真相百姓的跟随,联合起一大批人,齐齐对官府发出抗议。
这么多人,若是处理不好,就是民变,更进一步就是叛乱,县令往后的仕途不仅完蛋,更有可能因为察觉民情不当而判刑。
早年间,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整个县衙上下都被撸了,还有被斩首的。
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愿意蹚这个浑水,有什么诉求,直接闭眼答应就是——保住乌纱帽才是关键。
这地方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县令在接到消息后急得团团转,不敢擅自调人遣散民众,防止引来更多的哗变,简直深不得浅不得,只能不停地叫人打探消息。
“大人,那群人已经哭了半个时辰!”
“大人,周围百姓约有上百人。”
“大人……”
“大人……”
一连串的,全是不想听的坏消息。
县令简直头疼,恨不得直接将地还给他们得了,百多亩地而已,在南方也不算什么,谁知道,此时居然直接变成了烫手山芋。
“大人?”
县丞今日不当值,与家小去了隔壁县看望亲人,听到消息后紧赶慢赶来了县衙,一眼见到了犹豫的县令。
对方是个和稀泥的性子,不喜欢冲突,唯一的目标就是在这个位置上,老老实实地混到任期结束,遇到这种事肯定拿不准主意,想要顺着他们的诉求。
可这还了得?
“大人可知得寸进尺之理?”他身上穿的还是常服,头发也有些散乱,开口道,“倘若这次退让,那下次呢?大人只知道满足那群人的意愿,以获得短暂的安宁。可燕都呢?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又该如何?”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层,所以县令没有武断地答应那些人的请求。
他叹气道:“县丞又有什么意见?”
目前为止的案例,除了答应,几乎没有很好的处理方法。
“绝不能答应。”慌乱之中,县丞也没什么思路,但好坏还是能分清的。不说别的,陛下做什么事都是自有章法,如今对田地下手,后面肯定有一系列的跟进。
假若他们贸然行动,坏了陛下的事,以后仕途定然无望。
说句难听的,他们还有两年的任期,若是此时顶住了没有松口,两年之后,说不定陛下就要高看他们一眼,换一个更好的地方;若是松了这个口,那可就没有前途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总不能叫他们堵着门,这像什么样子?”
陛下表露过对佛道的不喜,连同燕都和金陵,都减少了烧香拜佛的次数,民间也是如此,不过孔庙不算其中,香火更甚以往。
“咱们先上疏,送去金陵六部、不,还要转个弯才能去燕都,直接上疏到燕都!”
县丞咬了咬牙。
因着先前宝鸡县的县令一事,陛下特地开恩,地方县令有直接上疏的权力。可以随着税收送上,也能送去金陵的仪鸾卫处,直接递交到陛下的案上。
只是这个权力并不常用,除非是十万火急之事。
哭庙一事,算得上十万火急吗?
正在写奏疏的时候,县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熙攘,紧接着,衙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语气急促:“大人,有人报官!”
“现在哪有时间……”县令嘟囔一句,“是何人,报什么官?”
“是万老爷家的长子,报官说父亲在家中不敬尊长,詈骂……”后面的话衙役没敢出口,只指了指天上。
意思很明显了。
“胆子这么大!”县丞眉毛倒竖,大喝一声,“这还不赶紧捉拿?”
私下里的言论实际上是管不到的,毕竟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听墙角,在先年间,也有不少人私下里说过皇帝荒唐。
但被检举到县衙,官府就得处理。
如今新法还在制定之中,许多地方都有了细则,但“不敬”这一大类还未更改过,用这个理由,的确能让人坐几天大牢。
“等等,万家……今日哭庙的领头,是不是就姓万?”县令忽然问。
“正是呢!”衙役急急忙忙将剩下的话补上,“他家的下人才来报的官。”
县令与县丞对视一眼。
虽然不知道这一家子弄什么名堂,前面父亲在哭庙,后面儿子就把爹报官了。
但是管他呢!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破口,当然要好好把握住!
“直接派人!派人!”
衙役得了令,县丞更是换了官服,特地点了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孔庙。
那哭嚎声居然还未停止。
为了自家的田地,还真是……
若是在出来之后诚心悔改,也不负那块“忠孝之家”,现在……可不好说。
县丞在心中暗暗咋舌,随即严肃面色,喝退了外面围观的百姓,直接走到里面,又着人将哭嚎的几人摁压、堵嘴,不叫他们发出声音。
唯一没有被堵嘴的就是万老爷。
他停下了哭嚎,声音嘶哑,冷眼看着县丞。
以往和他交际密切的是县令,县丞不知为何,一直不愿意和他往来,送了多少东西也无动于衷。
果然,如今出来阻拦他大事的,就是这位县丞。
“你也是阻拦我为民请愿的吗?!”万老爷大义凌然地开口。
他的方法绝没有错。
那些人说了许许多多的成功案例,只要敢闹、持续不断地闹,官府就一定会妥协,将田地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