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后我成了一只背后灵(47)
青山墓园。
他怎么到这儿来的?
宿醉的后遗症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是睡着了吗?
扶着栏杆,他闭了闭眼,记忆潮水般涌来。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铁栏内的成片的石碑。
阿戚……
身边的大爷小声嘟哝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这种鬼地方睡觉,也不怕撞鬼……”
陈彻没理他,扶着栏杆往墓园里走去。
踏进大门,他抬头看向那个看了无数次的地方,脚步顿了顿,下定决心般走了过去。
青山墓园他来了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扇大门。
他害怕见到那块代表着林戚的石头,冰冷冷的一点都不像她。
她爱笑,手掌总是暖的,很柔软。
他来到那块几年间无数次遥望的墓碑前,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地理了理衣领和满是皱褶的裤子,就像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他努力拉扯着布料,却根本抚不平上面的褶子,就像他再也无法像那个早上一样再次见到她。
叹了口气,他不顾形象地在地上坐下。
声音嘶哑:“阿戚,我来看你了。抱歉,这么久了才来找你。”
“来得急,没带你喜欢的迎春,下次再补给你。”
一句说完,嗓子像被堵住了般说不下去。他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手指的缝隙间流淌而下,他放下手,咬着嘴唇不愿出声,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石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他几乎泣不成声,“阿戚,我是不是错了……”
手指无力地擦着坚硬的石头垂落,脊背痛苦地弯下,“老婆啊……”
林戚与陈彻相识于一个普通的早上。
林戚长得好,有一张桃花似的美人面,性子却倔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传统贫穷家庭,家里有个弟弟,她吃了很多苦。她读书很认真,老师都说她聪明。
初三那年,父母要她辍学,要把她嫁给村长家的儿子,其实就是要把她卖了,就为了换那点彩礼钱。
五十块,三张票子加一把零碎的硬币,就买了她的人生。
她不愿,不甘心。
她成绩好,都说她是考大学的料,她要出去看看,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
她打碎了瓷碗,用碎片割断了绑她的麻绳,在太阳刚露头时跑出了那个家。
然后又被抓回去。
跪在脏兮兮的泥地里,她那个酒鬼爹拽着她的头发,一边用含糊不清的方言骂,一边狠狠扇她的脸。
她妈就站在旁边看着,神情麻木。
她就拿那碎瓷片狠狠扎进了老酒鬼的手心里,又把沾满血的利器抵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
用她最大的力气嘶吼着,她大声吶喊着父母的残忍,老天的不公,声音里全是愤怒,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沿着她红肿的脸颊滑落。她说:“我就算死都不会嫁给那个人渣!”
她那酒鬼爹不动了。
她要是死了,那五十块也就没影了,所以她不能死。
僵持着,她那向来沉默寡言的母亲却忽然发了疯,推搡着把她扔出了院子。
“死女子,不知感恩的小畜生,你给我滚,再也别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院门“怦”地关了,里面传来吵闹打砸的声音。
林戚握紧手里的瓷片,尖锐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手心,她撑着地面翻身爬起来,擦干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村子。
口袋里,是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几张皱巴巴的纸钞。
她握着手里的纸钞和瓷片,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路边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喊她,她回过头,一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你喊我?”她有些紧张,因为那个男孩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壮的成年男人。
那个男人正在看她。男孩连忙开口解释:“林戚姐姐你别怕,我叫陈彻,上个星期你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救了我,你还记得吗?”
陈彻的父亲是做生意的,会给他零花钱,他在班级里算是最有钱的孩子,又长得瘦弱,经常被欺负。
那天,他被一伙高年级的堵在小巷子里,拳头落在他脸上,他快痛死了,又打不过。
心里祈求着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然后,林戚就来了,她带着几只大狗把那伙人吓跑了,站在巷口没进来,对着他说:“下次要是害怕,放学可以来三班找我一起走,我叫林戚。”
她声音软软的,陈彻却觉得她一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
可就在昨天,他听同班的玩伴说,林戚要退学去嫁人了。
他问是哪个林戚。
那个男生说是初三三班的林戚。
陈彻傻眼了,苦苦求了爸爸要帮她。
然后,林戚就住进了那个对她来说大的过分的房子,甚至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开始并不能信任陈彻,任何时候都紧紧攥着那枚碎瓷片。后来她发现这个男孩子憨憨的,每天都跟在她屁股后面。慢慢的,她也就习惯了这么一个小尾巴。
陈彻的父亲很严厉,对儿子和她物质上的要求却从不拒绝。陈彻的母亲很喜欢她,对她也很好。
她就这样慢慢长大了,出落成了一个非常有才的美人。陈彻的个子也抽了条,芝麻杆似的一节一节往上蹿。
青梅竹马的情谊让情窦初开的少女轻易地动了心。
她考上了大学,陈彻成绩不好,便直接辍学去了她的城市创业打拼。
他说要赚钱养她,让她专心念书,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他做到了,他混的不错,公司小有规模。在这个城市里买了一栋属于他们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