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后我成了一只背后灵(65)
陈平生写完字,将本子递给林戚,眼睛眯着,有些得意:“妈妈你看,这些字我都会写了,没有查字典!老师还夸我字写得好看呢!”
林戚看着本子上长得和蚯蚓很类似的字体,沉默了。
陈平生皱着眉仰头看她,“妈妈?”
林戚看向他,又看了看本子上的字,组织着语言,委婉地说:“宝贝,妈妈觉得…嗯,你的字,有一种,很独特的感觉。”
陈平生的眼睛亮了,肉嘟嘟的脸上飘着淡淡的红晕,眼睛弯弯,“真的吗?”
林戚感觉自己的心快化了,她蹲下身,在他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当然啦!我们阿生是独一无二的!”
陈平生红着耳朵回了她一个亲亲,“谢谢妈妈。”
“妈妈也要写吗?”他摊开手心,把笔递到林戚手中,满眼希冀。
林戚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接过笔,抬头思考了一会儿,又看看在沙发上躺倒睡得不省人事的陈彻,突然有了一个点子。在陈平生那行几乎认不出意思的字下面,坏心眼地写了几行。
“爸爸今天又喝醉酒,他不听妈妈的话,是坏蛋!还要我和妈妈去给他买药,大坏蛋!”
“要是再不听妈妈的话,我要帮妈妈打他的屁股!”
陈平生看着那些字,皱着小脸发愁,“爸爸看见肯定打我屁股的……”
林戚笑着蹂躏他的头发,煞有介事道:“那阿生可要把它藏好喽,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让爸爸看见……”
陈平生如约将本子藏好,没有让陈彻看见。
只是因为陈彻那些天出门,他放松了警惕,又因为赶时间没来得及收拾,忘了将抽屉锁好。
陈彻看到了林戚和他的秘密。
“我从没想过要怎样。”
“陈彻,你以前说我是罪人。那现在呢?你觉得自己也有罪是吗?”
“你觉得自己现在坐牢是在赎罪?”
陈彻死死攥着拳头,痛苦地喘息着,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
陈平生打断他的话,眼神锋利,眉头紧蹙。
“陈彻!”
“你之所以现在在这里,是因为你触犯了法律。”
他看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闭上眼,喉结滚动。沉默片刻,他再次睁眼,看向玻璃上反射的灯光。
“妈当年出事,不是我们的错。”
“更不是她的错。”
“她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我们也是。”
“她不需要你赎什么罪。”
他重新看向愣住的陈彻,声线重新平缓下来,眉眼舒展。
“她说了,不怪我们。”
“我没有害死她,你也没有。”
陈彻抬起头,嘴唇颤抖着,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阿戚她……”
“爸。”陈平生这么叫他。
“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他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听筒放到嘴边,“妈说,她不想太早见到你。”
好好活着吧。
再次放下听筒,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听筒砸落在桌面,陈彻看着被阖上的房门,怔愣着,身体颤抖着从椅子上滑落,他无力地跪伏在地面上,模糊的视线中,眼泪不停砸落在地面上,留下水渍。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是我错了,我错了……阿生…”
对不起……
陈平生走出大厅,抬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热气在空中变成白色的雾气,飘散在眼前。
“结束了?”
许拟看到人出来,快步上前。
陈平生转头对上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腰。
额头抵着柔软的布料,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陈皮的味道钻进鼻腔,身体的温度透过衣物一点点渗透出来,捂暖了他的手指,心中的波澜似乎终于在此刻平复下来。
许拟愣了一瞬,垂眸将人扣在怀里。
片刻后,陈平生抬起头,“走吧。”
“去哪儿?”
“给你买礼物。”
“好啊,哥哥要给我买定情信物了。”
“……”
“对了,回学校前去给你配副眼镜吧……”
归途
我站在灰白色的天空下,目送着两道身影离去,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
结束了。
结局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伸出手掌,细小的雪花从掌心中穿过,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向地面,最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正如重走一遭当年事的人,不能在回忆里久留。
那年的天真的很冷吗?
有些记不清了。
我回头看向看守所的大门。
节点吗?
如果我当年真的来了,是不是结局也会不一样?
记忆在寒冷中慢慢化开,那是一个一样,又不太一样的故事。
那里的陈平生没有来到这里。
他养好了身上的伤,心里的伤却迟迟不能痊愈。
他始终做不到洒脱。
爱恨和愧疚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海底的水草般疯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被沉重的枷锁锁住了手脚,他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一顿地向未知走。
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藏起沉疴,把遗忘当作借口,骗身边的人,也骗自己。
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爱的人也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但是,陈彻死了。
在他出狱的一年后。
从高高的楼顶一跃而下。
在陈平生的眼睛里,变得血肉模糊。
那天的天气实在是不好,天空灰蒙蒙的,像落了层厚厚的灰,云层如同劣质的油画颜料,泼溅在无边的画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