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与黑胶(65)
方时沧不认为是他想多了。
在世人普遍的认知中,这类女孩本就应该在每个人的梦境中存在,在高塔上安睡,在花瓣一样的被窝中醒来,而非离开城堡独自走动在危险丛生的森林里。
他得把她带走。
但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让这目标的实现变得有点困难。
“你穿成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在逛阿姆斯特丹的橱窗。”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关联,除非你真的逛过。”瑞娅凶狠地瞪过来。
方时沧顿了顿,声音略冷:“……现在主动回去,我会让高董对这件事放弃计较,你们还会是之前的关系。”
“高董既然可以跟我妈妈断绝母女关系三十年,当然也可以跟我这样。现在如果不算祖孙了,我跟她就没有关系,也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还不明白吗?方时沧,你对我没有那种感情,就应该保持距离。”
“现在连叔叔也不称了?”
“你喜欢我那样称呼的话,我也可以照旧,反正都没差别。”
方时沧没有接话。
“那么叔叔,你怎么会来这地方?”
“在华英处理事情,今晚正好过关来跟你谈谈,不过,这似乎没什么用。”
女孩冷笑一下:“哦,原来是这样。可你好像还不了解我的倔脾气?我最后说一次,时装秀的那场事故,我没有错,重来一遍我还是会为了那只猫搞砸事情。而你,在我离开前让我低头跟高虹认错换取原谅,说我不负责任逃避,那些话……我都记得很清楚,方时沧,我不喜欢你了。”
面前,冷淡的脸上毫无情绪起伏,像在听一件意料中很寻常的事:“当然,在你这个年纪,随口挂在嘴上的情绪都很多变,来得快,忘得也快。重点是……”
“是,我忘得快,我甚至快不记得高董是我的外祖母了。从你跟所有人一样判定我错了那一刻,我就开始忘记你了。”
瑞娅咬牙道。
她没有完全说真话。
事实稍有推移,忘记,应该是从他在江边拒绝了那个吻开始的。
热情归热情,这热情只该关系自己内心的情绪,她才不是坚持舔着脸去讨别人喜欢的女孩。
“所以你不跟我走?”
“我不跟陌生人走。”
两人对视半晌。
离开前,他只用嘲笑幼稚小孩那种语气留下一句:“你的人身安全意识不错。”
瑞娅留在原地,看他高挺的背影消失,转身重重关上房门。
她收好情绪,开开心心地淋浴、敷面膜、玩游戏,最后躺到床上,翻出方时沧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房子的窗玻璃隔音效果极好,否则,夜里但凡开着阳台落地窗,都会被下面潮水起落声震得睡不着觉。
她在宁静舒适的氛围中,对着那些联系方式思索,是否通通进行拉黑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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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去找点什么事来做,我现在是个成年人了,该找个工作来玩吧。”第二天,瑞娅向阿葵提问。
瑞娅十八年的人生中还没有挣过一分钱,这么想想,突然有些激动。
“没有任何工作是用来玩的呀。”
“但是要有玩的心态。阿葵,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给我的吗?我会唱歌。”经过十天相处,瑞娅很信任阿葵的社交网。
“这个技能……估计只有酒吧能给你一席之地。”
“好啊!让我去唱,说不定我可以结识一些不错的家伙,再弄一个爵士乐队来玩,对吗?这很有趣!很快我就可以拥有一间自己的录音室……”她开始畅想。
“……”
“为什么不说话?阿葵,你认为这很难实现吗?好吧,乐队够冷,爵士更冷。”
阿葵摇摇头,笑着看她一脸较真的样子:“我信,我自己就在这个十八岁的夏天挣了第一个八万元,我现在不相信什么事是不能实现的,何况是你这种敢行动的人。”
瑞娅呆了一下。
阿葵:“我觉得这个数字很吉利,但你可能听不懂中文谐音。”
“不,我懂。”
“或者,这只是你的一点零花钱。”
“不是,我很佩服你。”
阿葵拿出手机:“我担心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八万元,我好像为了它把所有精力耗尽了。但是不管啦,人就是要敢做梦,做大梦,养大鱼,对吗?再过七年十年,总会完全实现。”说完,她翻出一位酒吧老板的联系方式给了瑞娅。
当瑞娅开着那辆玫红色跑车去酒吧经理那儿应聘的时候,对方看了看她的车:“大小姐,您要是无聊,我们有酒水推荐。”
“我可以现场唱给你听!”瑞娅自信满满拿出吉他。
对方用经验判断很可能难听,迅速摆摆手:“不用唱,算了,您抱一把吉他坐那儿就是钱,何必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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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瑞娅知道自己的任何行踪都逃不过那两个保镖的眼,而方时沧随时得知这一切,也是很正常的。
因此,当傍晚她和阿葵坐在蛇口的露天餐座吃甜品时,方时沧在她对面坐下,她一点也不意外。
“你确定要那样做?”
瞧这开场白,好像她要去做什么不合法的事一样。
瑞娅看着桌对面的男人落座。
黄昏时的粉色云霞伸展在平静的港口海水上。海水几乎与餐座下的双脚齐平,浮着抚慰夏日炎热的凉意。
黑衬衣在粉红暮色中格格不入,如同那严肃正经的眼神与桌上的气氛对比。
阿葵马上找了个理由走开了。
剩下两人,面对面坐着。瑞娅继续吃甜点:“我明晚正式开启在酒吧驻唱的第一天工作,有什么问题?方先生,你总不至于连我这点小事也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