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78)
师知苎抬眸凝望似泣似笑,神色已半疯癫的青年。
他半边身子挂在墙头,手肘被擦伤的血顺着蔓延,洇湿了她今日穿的青白裙,衣领的纯白梨花被染红了。
那一瞬间,师知苎忽然才发现,她原来早就不恨他了。
没有爱,没有恨,连最后的感情都吝啬给他。
“放手。”她冷静地道。
顾蕴光不敢放手,喘着急促的粗气,企图用力将她拉起来:“五儿别松手,求求你,我拉你起来。”
师知苎垂下眼睑看着衣领的血,不悲不喜地摇摇头:“顾蕴光,放手罢。”
“不能松。”他红着眼,用双手去拉她,半边身子已经探出了墙壁。
师知苎知道他松不了手。
太偏执,太固执了。
所以她主动用手将他的手指掰开。
一根手指被掰开了。
顾蕴光满脸的惶恐,眼红得几欲滴血,咬着后牙对她道:“师知苎,你若敢死,我便将那些人都杀了,我也会自戕来陪你,你别想抛开我。”
师知苎扯唇轻笑,似在嘲讽他曾经说不会拿他们威胁她的话。
她仰头望着玉面涨红、脖颈青筋虬盘的青年。
从未见过的狼狈。
从第一眼看他开始,她便觉得他是从富贵窝中养出的矜贵的贵人,哪怕是受了伤,也从未有过丝毫丑态的狼狈。
如今却美态全无。
师知苎心如止水的对他摇头,笃定道:“顾蕴光,我不怕,你不会杀他们的。”
第 71 章
“师知苎!”
泪模糊了他的眼, 喉咙一阵铁锈的血味:“你就这般确定我不会杀了他们?你一死,我便将那些与你有关的人都杀了,包括沉商。”
“你的弟弟才十岁, 妹妹刚成婚不久, 不久后说不定还会有孕, 儿女双全, 美满一生,还有沉商, 你放得下他吗?那些你不在的年岁他孤独地长大, 好不容易寻到娘亲, 你舍得他再经历一次吗?”
“师知苎, 哪怕你跳了下去, 我也会追上来, 黄泉碧落我绝不放过你。”他用力将她往上拉, 说的话哽咽得不成调。
他的力气很大,好似要将她的手腕都捏碎。
最后师知苎被紧随其后的宫人与顾蕴光一起拉了上来。
她失力地倒在地上喘息。
顾蕴光浑身颤抖的抱着她不放,薄唇的血色全无, 浑身的冷汗似从水中打捞起来的。
“五儿,我的五儿……”他抖着不成调的音一遍遍地呢喃, 最后昏倒在她的身边。
师知苎被送回了章宁殿,周围的宫人将她守得一丝不漏。
看着熟悉的景色, 她倒在榻上低低地笑着, 眼中的泪终于顺着眼眶落了下来,洇湿了鬓发。
鹿台金殿,宋观前赶来时屋内的人因为身体的毒发了, 痛苦万分地蜷缩着修长的四肢,倒在地上浑身抖若筛子。
眼前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的男人了, 被消磨得一夜鬓边参白,狼狈得半分骨气也寻不见。
宋观前蹲在他的面前,从怀中拿出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他被咬得出血的唇。
躺在地上疼得发抖的男人喘着沉重的粗气,从喉咙里发出似哀嚎的痛音。
宋观前却知他身上此刻不痛了,痛的是心。
宋观前坐在顾蕴光的身边,垂下眼睑,轻声地道:“顾蕴光,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罢。”
囚一个不爱的人,是没有结果的。
他似没有听见,呼哧地小声喘着气,眼神涣散,黑发紊乱地贴在脸上。
“她的身心皆不属于你,与其最后真的成了怨偶,倒不如将她放了,说不定日后看在你们共同孩子的份上,她偶尔还能多看你几眼。”宋观前轻笑着,笑中透着苦涩。
顾蕴光与师知苎至少还有个孩子,而他,没有任何能留住师知安的。
“记得我之前给你卜的卦吗?”宋观前突然问道,自言自语地回答他:“我也卜了,一样的卦,天凶,不如愿,唯有放手,可我也放不了手,所以……”
话还未说完躺在地上的青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往外面而去。
宋观前没有上前阻止,而是坐在冰凉的宫殿望着他的背影,将接下来兀自说完。
“所以我后悔了。”
章宁殿的宫人将将灯芯剪断,从外面便冲进一人,吓得她下意识大叫一声,察觉是陛下后忙噤声,以头抢地跪迎。
刚阖上的殿门被推开,里面漆黑一片。
顾蕴光疾步奔至榻前,将上面的师知苎抱起,似要融入骨髓中,乞求她:“五儿,你爱我,爱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曾经的他何等肆意,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女人能用一把温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甘愿求饶,求饶能不能爱他。
“五儿,我放过你,你爱我好不好?一点点就够了,若你恨我,我便去死,求你爱我一点点就够了……”
耳畔的悲戚的声音让师知苎产生了错觉,恍若在梦中。
她僵了许久的手指微动,沙哑着声调:“你真的肯要放t过我?”
顾蕴光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身子还在剧烈地发抖,声线轻颤地点头:“我放你走,但你别走得太远了好不好?”
他真的无法再经历一次她死在面前,一次都不能,他情愿死去的是他。
怀中的女人只说了一句话便没再问了。
他抬起苍白无色的脸,逐字清晰得近乎在起誓:“我放你出宫,若再将不顾你的意愿囚你,那便让我被烈火焚烧,再无来生。”
师知苎颤了颤眼睫,伸手推了推他。
他抱得很紧,丝毫未能撼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