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77)
师知苎最小的弟弟如今十岁,当年她最是喜爱,对他的记忆还在牙牙学语之际,小她三岁的妹妹虽在诏狱中耽误些许年华,但现也嫁得很好。
所有人都看似很好,师知苎看着他们却笑不出来。
小妹师含越看着生而复生,几年未见的三姐眼眶微红,想亲近,但又碍于身份不敢上前。
行礼后被她唤起,坐在师知苎身边,她忍不住执帕沾泪:“三姐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话虽是如此询问,然用眼一窥便能看出她瘦得皮包骨,脸上的笑也勉强。
师含越心中微痛。
小弟师书堂亦是一脸关切,期期艾艾地望着。
师知苎目光划过他们既熟悉又感陌生的脸,心中本该有千言万语要问,问他们这些年过得可好,问弟弟学业有没有落下,问妹妹嫁的夫婿待她可好。
但那些话好似都卡在了喉咙,她如何挣扎和都发不出一个音。
师知苎弯着眼尾,所有压抑的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句:“我很好。”
师含越看着眼前虽是笑着,却好似已经破碎了的三姐,心皱成一团。
京都谁人不知当年三姐她不愿嫁给陛下,而选择在大婚之日跳下祭祀台,被洪水卷得尸骨都未曾留下。
所有人皆以为她死了,谁知时隔几年又被陛下寻回,关在章宁殿中。
师含越不知该如何劝解三姐,因为三姐从不是轻易将背脊弯下的人,从当年推拒娄府纳为妾,后来亦是为了救下整个师府,而选择受苦当暗卫。
最后再至如今,连太子都有这般大了,她仍旧没有对谁低过头。
一身硬骨难驯。
许是几年未曾见过亲人,师知苎难得在脸上频频露出笑意,问弟弟学业,问妹妹过得可好,时辰轻轻晃动,转瞬便已至下午。
师知苎如今身子不好,又坚持了一会子便满身倦意,懒懒地卧着。
身边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该喝药了。
师含越本是想问她喝的是什么药,但想了想便咽下了话。
两人关切几句便t离了章宁殿。
弟弟、妹妹离去后,师知苎饮下调理身子的药。
苦涩入喉,她先是一怔,然后神色如常地放下药碗。
又在房内看了一会儿书,师知苎忽然起意想出去寻顾蕴光。
她从入宫至今都未曾出过章宁宫,更别提亲自去寻陛下了。
宫人乍然听见她要出去,只当是想通了,忙不迭地替她梳妆打扮。
“娘娘,想穿什么衣裙去见陛下?”宫人给她上妆,细腻胭脂清扫,苍白消瘦的脸霎时有了几分气色。
师知苎目光掠过宫人推来的衣架,目光落在青白梨花裙上,素净得只有衣领处有白线勾勒的缠枝花,百褶裙裾宽大似花瓣。
她转过眸,红唇轻启:“就这一件罢。”
衣裙很快便换好。
清冷消瘦的女子地立在铜镜前,凝望镜中人云鬓雾髻簪着一支千枝繁花,眉如翠羽,腰如束素,弱骨丰肌白如黑夜中一轮明月。
“娘娘生得真好。”宫人在一旁称赞。
其实她生得并非绝艳,比不上娇媚的沈长生,比不上温婉的长姐,唯有曾经那一身清高的骨让她看起来多几分清丽,而如今瘦起来就只显得羸弱得可怜。
“走罢。”师知苎冷淡地收回视线,往外行去。
宫人忙不迭地跟在身后,犹恐她转身便跑不见了。
金乌摇摇欲坠地挂在风塔下,旗子被风吹得鼓鼓的,一片极美的赤霞化作余晖将天边染得绚丽,正上空一线薄雾昭告明日似有炙阳。
顾蕴光面容冷然地行在宫道上,仔细听着身旁宫人禀来的消息。
在听见师知苎今日笑了,顾蕴光的霜眉才松开,单薄的唇往上微扬地露出一丝笑。
早知她若是喜爱弟弟妹妹入宫陪伴,他应该早些让他们进来陪伴的。
如此想着,顾蕴光侧首吩咐身边随行的赵凿:“传旨,明日也……”
话还未说完便被突然闯过来的宫人打断。
那宫人是伺候在章宁宫的,现在却泪眼糊了满脸,人未至跟前便跌在地上,俯拜而泣。
“陛下,娘娘要跳楼了……”
急瑞的风从耳畔拂过,寒冷的风不断地从衣襟往里钻,冷得顾蕴光脸色惨白,牙齿轻颤。
跌跌撞撞的朝着观星塔狂奔而去,头束的金冠被风吹歪,黑发凌乱地散落,已顾不上仪态如何,从未有如此狼狈过。
他赤红着眼,浑身颤抖得似刚从寒水中打捞出来,一步也不敢停。
快些,再快些。
观星塔比当年的祭祀台要矮上不少,没有川流不息的急瑞河流,亦没有再生的机会。
师知苎轻而易举就甩掉了那些跟在身边的宫人,朝着最上方奔去。
青白的梨花裙在空中勾勒成天边那一线白雾,一支千树繁华簪在不知觉间,已经滚下了台阶。
夕阳很好,赤红的天,高悬的风铃被远处送来的风吹得叮铃作响,黛瓦红墙宫殿美轮美奂的耸立。
师知苎直径往高处而去,没有回头。
她要逃离这座吃人的牢笼,不想一辈子当被谁囚在掌中笼的雀,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地爬上了高墙。
她冷静地仰头,看着远处藏进山头的残阳,满眼是冷静,对身后的声音置之不理。
没有回头,带着决绝之心,因为往下一跃便能自由了。
“师知苎——”
身后跌跌撞撞地爬上来满脸惶恐的青年。
他看着立在墙头的一抹清冷身影,登时目眦欲裂奔过去。
抓住了。
抓住了脆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