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82)
所以他是真的想放过她。
“姑娘你没事吧?”卖鸭苗的老伯乍然见她垂着头, 有几颗晶莹的泪t珠滴落在篮子扶手上,忍不住关切地询问。
师知苎抬手拂过眼角,脸上神情恢复如常, 摇摇头道:“无事,这几只我都要了。”
“好勒。”老伯欢喜的将小鸭苗捉起放在笼子里递过去。
师知苎低声道谢, 转身便要走,但脚步却骤然停下,立在原地须臾,还是转身在角落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那从京都来的人还在讲,真的假的混合在一起,她却全都安静地听进去了。
忽然想起,曾经在昆山失忆的那几年,醒来便见相貌出色,气度不菲的郎君,她是心动过,那时她觉得那是她的夫君,心动是必然的。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原是他手心的小宠,被玩得团团转,曾经有过的情意霎时化为死灰,对他满是恨。
他死了。
她不用怕自己被人玩弄,被人纠缠,本该轻松,该笑的。
在外面枯坐半晌,师知苎才起身,头昏脑涨地往住所行去。
回到巷子时天边的暮色已落得只剩下余晖,一半黄昏一半沉暗。
晌午碰上的银发青年恰好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似是在等人,玄色的长袍垂感如水绸,风姿冰冷,琼佩珊珊。
他看见提着重物的师知苎步履下意识往前几步,最后克制地停下了,待到她走近还是没忍住开口。
“可要我帮你提?”
师知苎视线掠过他满头的银发,缓缓摇头:“不用了,多谢。”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在她话音还未落完,便从她手中将一袋沉重的米接过:“日后都是邻居,帮你是应该的。”
青年的嗓音似被火呛过,沉哑得几乎听不见原本的音色,靠近时扑面而来清冷的暗香袭来。
她身子不受控的往后退了几步,尔后克制地抿唇,视线亦是落在他伸出的那只被烧伤的手上。
他似察觉了她的视线,以为是手上的烧痕将她吓到了,忙将袖子抖下遮住。
“抱歉吓到你了,曾经被火烧过。”他垂着头道歉,高大的身子微弯,似孤僻的人惶恐不安,银白的发丝从兜帽中露出。
他只敢用还完好的手,去将露出的发丝藏在兜帽中。
师知苎想要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哽在喉咙难以吐出来。
顾蕴光察觉到她默认自己的帮忙,眼眸微亮,面具下的薄唇微微上扬,但欢喜还未曾露出多少心里便浮起了惶恐。
他害怕如今只是海中月,镜中花,亦害怕被她发现自己是谁。
“走罢。”
耳畔响起女子尚且温和如常的嗓音,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打散。
她提着篮子走在前面,他则跟在她的后面,一眼不错地凝望她的背影,近乎贪婪地想要离她更近一步,又害怕被她发现。
最后顾蕴光亦步亦趋,踏过她踏过的每一块石板,小心翼翼的企图靠她近些。
他并未进院子,只将东西放在门口,她低声道谢,也未曾让他进去。
屋内的收拾得很整洁,院内又有一颗巨大的老树,参天蔽日地挡住最后一丝余晖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渡得似梦中玄女。
门被阖上,他敛下眸中的失落,转身行进另一间破败的院子,坐在荒芜的院中眺望对面渐渐缭绕起的炊烟。
青年的点漆黑眸中似有柔情,黑暮披在银白的发上,好似雕刻出的俊美雕塑,一动不动地卧在神龛中。
隔壁的是怪人。
从师知苎住进来的第一天便已有感受,许是嗓子被火呛坏了,也或许是他本就孤僻不善言辞,很少说话,但每次看见她都会主动上前帮忙,无论她是否拒绝,他都宛若固执迂腐的书生。
最初她也隐约生烦,但只要她露出一丝不悦,或是蹙眉,他都会满眼含委屈地凝望着她,使她每次浑身泛起细微的小颗粒,头皮发紧。
次数多起来也就作罢,全然当他不存在。
但云都越发繁荣,曾经离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以往师知苎在云都替人收敛尸骨安葬,那些人回来后对她感恩厚待,她在云都独身一人也过得甚好。
后院内豢养鸡鸭,栽种小菜,休闲自在。
无尸可敛,师知苎便攒钱趁着如今云都地势物价都便宜,她花所有积蓄开了间救助铺,无任何钱财收入,皆是付出,后来便出钱财与前不久回云都的江大夫一起开了间药铺,收入虽不多,却也能度日。
曾经给人敛尸,如今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最初时的确艰难,甚至险些连铺子都难以维持,乱世无人将人当人看,遑论是猫狗,更加无人怜惜。
云都多的是女子,怜爱是天性,随手救助那些可怜的猫狗顺手而为,再加上有药铺,这般铺子才勉强维持起来。
云都的秋树叶早就落得光秃秃了,日头也虽大,但送来的风却含着凉意。
送去京都,还有南州的书信都已经有了回信,沉商如今刚登基,虽有重臣辅佐,却还是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今年都不能来云都陪她过年。
府中人亦安康。
师知苎坐在院子里反复将那几封信看了好几遍,最后郑重地迭起放锦盒中,拿起远在南州沈长生送来的书信。
信很长,每个字里行间皆是真切的问候,以及她前段时日从南州前往昭阳,后又从昭阳被沈意奴带去了京都。
看到这里时她心一紧,沈意奴此人缠人如疯狗,这么多年了,长生都已经躲去了那般偏远之地,最后还是不愿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