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85)
是真的有想过放手,甚至想过杀了自己,在章宁殿的火燃烧起来时,他在里面抱着她留下的衣物,想了很多,从最初相识至现在这样,每一步都是错的。
若是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做出同样的事。
所以当时决定跟着来时,他便只想着以陌生人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只要能看见她就好,绝不会再次强制打扰他。
这场瘟疫来得不是时候,当他来照顾她时,便已经设想过她醒来定会发现他的身份。
不过幸好,他也活不久了。
“五儿,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他轻咳着,体力不支地伸手撑在树上,抑制不住t地吐出一口血。
他却不甚关心的拂过唇瓣的血,嘴角扬起一抹笑:“你别赶我走。”
身后的师知苎没有说话,安静得好似院中只有他一人在喋喋不休。
“我给你做花了,是我自己养的腊梅,有的没有开全,本想着你说不定会晚些时候寻到我,到时候花也开了……”
他也死了,她往后的一切当真是真的新生。
她找来得太快了,花才修剪完,娇嫩的枝丫上全是花骨朵儿。
恐怕没有花开之际了。
心口钝痛袭来,顾蕴光眉心痛颦,颀长高大的身躯巍峨地跪倒在地,可怜得似被抛弃在雨幕中,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昏迷之际,他双眸含雾地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女子,染血的薄唇微动。
“五儿……”
第 75 章
梦中清丽如芙蕖的女人离他渐行渐远, 无论如何伸手抓都抓不住。
顾蕴光惶恐不安地追上去,想碰她的衣袂、手腕、被风吹拂的青丝,但哪怕触碰到了, 也似触碰到了烟雾, 在指尖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鼻翼间萦绕着女子身上特有的花露清雅香, 他眼中的泪凝在深邃的眼窝上, 盛不住的再划过鼻梁,最后滴落在软枕上, 透白的脸毫无血色。
师知苎看着榻上抱着锦被颤抖不已的青年, 垂下眼睑, 神色隐在暗处。
“阿娘, 我来罢。”
沉商走进来看着两人, 拾步上前将她拉起来。
“嗯。”师知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苍穹上的金乌高悬, 暖意的光洒在身上, 她眼中浮起茫然。
若是在以前,哪怕他死在面前,她甚至连眉头都不会蹙, 可现在却下意识将他扶起来。
这一年的安稳日子,比曾经那几年都似乎要平静得多, 很多事也想得不再那般固执了。
御医在院中开药。
师知苎本是行去另一间房的步伐,路过御医时骤然不受控地停下。
“杜衡一两, 豆蔻半两……”御医正数着药材, 忽闻背后女子清淡的声音响起,手中的药材险些洒落。
“大夫,他如何了?”
御医转身见是师知苎, 连忙俯身参拜:“回娘娘,瘟疫入肺, 幸而并未浸体太深伤根基,臣先开药,饮后观察半月,若是没有起发烧、咳血等征兆,病许是能好,倘若不能,那便是难救。”
听御医说道的话,师知苎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御医待人走后抬手擦拭额间的汗,忙不迭又去配药,手还在抖着。
外间传闻先帝是因先皇后故去,故而发疯火烧章宁殿想随着一道去,谁知现在传闻中死去的两人,竟都在这里。
真是怪哉。
……
顾蕴光没想过自己睁开眼会看见这个场景,一眼不眨地盯了许久,直至双眸涩痛才轻轻地颤了颤眼睫。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眨了数次眼后仍旧是青白纱雾幔,连身上的被褥上绣的梨花都能清晰可见,鼻翼间是清雅的香甜。
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忍不住将脸埋进被褥中,贪婪地呼吸,脸上渐渐浮起潮红,紧紧地抱着被褥,好似将人抱在怀中。
“父皇。”少年略显冷淡的嗓音响起,将他痴迷的虚假幻想打断。
他眨颤眼睫停顿须臾,抬起首,看向立在窗沿边的少年,目光掠过,落在敞开的房门,嗓音低迷地询问:“她走了吗?”
沉商没有回应。
顾蕴光眼尾渐洇红痕,仓惶的从床上跌落,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往外奔去。
直到看见从庑廊行来的师知苎,他脸上落下的灰败才散去,红着眼盯着她一步步走来,不敢上前,亦不敢转身,犹恐将她惊吓走了。
师知苎端着药碗走近,先是注意到他泛红的眼,随后缓缓地落在被垂感如水的玄袍遮住的脚踝,眉心微颦:“为何不穿鞋?”
顾蕴光以为她不想看见,忙将赤脚藏在衣摆中,双手往下扯着衣摆。
她似轻叹了一口气,越过他往里走。
她走了几步察觉他并未跟来,转过头一看。
俊美如赤阳的青年红着眼立在门后,目光似被抛弃般,想上前又不敢的可怜模样。
师知苎淡淡地望着他,道:“进来罢。”
话音甫一落便看见他双眸明亮,但动作却小心地往里走,想要靠近她。
师知苎转身将药碗放在木架上,寻了位置坐下。
他还立着,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
师知苎瞥了一眼他,道:“把药喝了。”
“好。”他也没问是什么药,眼尾泛出一丝笑,好似即便是端来的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饮下。
喝完后他将碗放回原位,继续炙热地盯着她。
师知苎垂下眼睑,似在考虑。
室内阒寂无音,沉商早已经出了房间,两人相对无言。
长久的寂静让他心中升起莫大的不安,犹恐她会开口赶他走,窒息感不断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