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184)
他好似不敢再碰她。
他每日都如实过来,将药耐心地喂进他她的唇中,实在喝不下了,他才会用舌尖顶撬开唇齿的方法,强制让她咽下,其中不含一丝狎昵。
这次发烧得突然,师知苎在榻上似是躺了几日,却奇迹般地全好了。
神识从混沌中归拢,师知苎睁开眼时,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一侧。
窗扉上悬挂的纱幔被风吹得飞舞,卧房内整洁无常。
那些被人喂药照顾的记忆,好似是做的一场梦。
她疲软地撑起身子,下榻趿拉着绣鞋脸色如常地踱步在房内,手指拂过纤尘不染的桌面,最后在桌角看见被打泼过的褐色药汁。
真的有人来过,并非是做梦。
师知苎蹲在地上,沉默地凝望那一团药汁。
门外突然被敲响了。
她站起身,并未急着出去,而是立在窗扉前神色淡淡地凝望那道门。
门又被扣响了,比之前的声音还要大,还有急促。
师知苎立了一会儿,拾起架上的衣袍换上,换衣时才注意到里衣也被人换过了。
她没有丝毫诧异地将衣裳换好后,因躺了几日,双膝无力地行去开门。
门被打开,外面立着一排穿着锦袍的侍卫。
为首的少年玄袍金冠,面容清冷,在见到她无恙时,脸上冷霜霎时融化,温润如江水拂面。
“商儿?”师知苎看清眼前的人,目光一顿,眼神下意识往周围掠去。
并未有所想的那个人在。
沉商上前一步跪拜,愧色道:“阿娘病重,儿今日才至,还望阿娘原谅。”
“起来罢。”师知苎将他扶起,引至院内。
随行侍卫皆候在院中。
师知苎观他风尘仆仆,眉宇越发冷冽,暗想他如此年幼便执掌一国,想必也不轻松,心中怜惜。
母子两已近一年未曾相见了。
师知苎关切地询问他如今朝中如何。
一年打磨,少年愈发生得轮廓分明,温润不足,清冷有余。
沉商一一作答,如当时在长白村求学般事无巨细,皆将近来发生什么说与她听。
母子两说聊之际,沉商却发现今日她似有心绪不宁。
他默不作声地装作未曾看见,突然道:“阿娘,他已经死了快一年了,您可要回京都?”
他如今已手握权利,有把握能将人护好了。
师知苎闻言凝望眼前的少年。
他目光澄澈,面如玉盘身玉树,若非神情带暖意,恐晃眼看去,好似看见了当年的顾蕴光。
顾蕴光当年也有过这样的意气风发。
她别过眼,唇微抿,摇了摇头:“此地甚好。”
没有京都的压抑感,日子虽平淡如水,但却格外舒心。
沉商面露遗憾,叹息道:“也罢。”
“阿娘,我带了御医,让他先帮你查看身子可有好些了。”
沉商手微抬,从身后便行来一白胡子,霜鬓满头的老御医。
“娘娘请示脉。”
师知苎将手伸出去,御医搭上绢布,仔细听脉。
御医诊脉时,师知苎偏头询问沉商:“你如何知晓我在云都病了?”
这几日她病得神志不清,并未向外面寄过任何一封书信。
沉商垂头道:“阿娘身边有人。”
师知苎的手指轻颤,然后响起御医的声音:“娘娘身子亏虚,病症已大好,身体无恙……”
御医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只听见沉商不经意地呢喃了一句话。
“他这次真的要死了。”
隔壁破败的门被骤然推开,院中萧条,人居住的痕迹并不明显,院中有一棵硕大的枯树。
树下坐着满头银霜的青年,玄袍暗莲纹迤逦地垂落在地上,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平添几分苍白的死气。
他正坐在树下扎花,偶尔轻咳间,掩唇的指缝中溢出鲜艳的血。
花是后院亲自种的腊梅,满枝头的花苞,娇艳欲滴的还滴着水珠。
花也是扎给师知苎的。
或许她到时候根本就不会看一眼,但他还是神情认真的将枝丫修剪好,每一支都将位置摆好。
蓦然听见门被推开,他面色苍白地咳嗽着抬首看去。
立在门口的青白梨花裙的女子,她不悲不喜,神情淡淡地凝望他。
顾蕴光脸上来不及扬起一丝笑,想要问她为何会来,转头却慌张地捂住脸。
他没有戴面具。
不能被她发现。
他脚步蹒跚地去拿屋内的面具,还未走几步,身后便响起女子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顾蕴光。”
霎时,他的脚步无法抬起,从心中升起一股苍凉的悲戚感,喉咙再次涌上腥铁味。
他努力压制不出声,不回头。
在确定他就是顾蕴光后,师知苎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何又欺骗她,为何就是不能放过她。
但现在她心中除了平静,再无旁的情绪。
就如沈长生在信中所写的那些,那些纠缠的羁绊已经去不掉了。
她无法看着他死在眼前。
她朝他走去,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满头白霜的青年,高傲的背脊不知何时已微微往下而伏。
“别过来。”他没有回头,嗓音颤抖,身子也随着她行来的步伐开始颤抖。
师知苎将脚步停下。
他动了动身,抬手捂住口,轻咳几声,血从指缝流出,努力让嗓音如常:“我病了,你刚好,别靠我太近了,就这样说罢。”
“五儿,是我又食言了,我真做不到让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双眸迷茫地说着,喉咙的痒意越发明显,讲话间忍不住带着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