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杏仁(6)

韵看起来并不算体格健硕的小孩，可抱起来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重量。

卫友松有在好好养孩子。

想起晚饭时，卫友松因为自己的话而做出对他而言过激的反应，倒也是可以理解了。

“你想画个什么呢？”

席榆承的声音放轻了不少，把彩铅和水彩笔都摊开在他面前，画纸也准备就绪。

“嗯……画我小叔叔！”

韵韵说完，便拿起了浅蓝色的画笔开始在纸上描绘。

席榆承静静地注视着韵韵专注的侧脸，声音很轻。

“你喜欢小叔叔吗？”

韵韵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画笔，非常用力地点头，“小叔叔对我好，我喜欢小叔叔！”

“哦~”

席榆承的反应有些夸张，但对于韵韵而言却并没有两样，他专注地画画。

“只有你小叔叔和你一起住，照顾你吗？”

“嗯！”

韵韵的手里并不停笔，画画的样子倒像是大家了。可看着画出来的东西，席榆承还是忍不住笑意，幸好坐在怀里的韵韵看不见。

纯白的画纸上，用蓝色描画出卫友松的脸……

姑且称为脸，只是席榆承的观察下，韵韵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画得哪里不对，他将蓝色放下，换了一根紫色的来画衣服。

小孩是不懂描边的，色块糊在一起，看起来分外乍眼。幸亏席榆承的水彩颜色比较清淡，即使色块拼在一起也并没有让人觉得难以入眼。

“下午那个叔叔，你见过吗？”

提起这个叔叔，韵韵警觉地朝后看，他高高地抬起下巴盯着席榆承，眼神里满是对席榆承的怀疑。

聪明的小孩已经发现席榆承正在借画画和自己套近乎，进而向自己打听小叔叔的情况了。

韵韵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画画，席榆承再问什么都不回答了。

等卫友松下课，韵韵画了一小本画册，早早躺在席榆承的怀里睡着了。

“抱歉，韵韵很重吧。”卫友松刚回到办公室，看到这一幕很是慌乱，“他平时不是这个时间睡觉的。”

“没事，你收拾吧。我送你们。”

席榆承的笑容很温柔，注视着卫友松指尖黑色的马克笔印记。

他总是看起来非常谨慎又仔细，却会在细枝末节暴露他的粗心。

“好。”

席榆承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他的衣角会被轻轻刮起。他却毫不在意。当衣服紧贴自己的腰身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纤细的腰肢完全暴露在一个对他有着贪念的人面前。

宣告自己开始追求的那天，他像个木头一样，所有席榆承预想过的表情都没有出现。他甚至没有正面回应。

【你开心就好。】

只得到这样回答，自己连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席榆承换了个姿势抱紧韵韵，韵韵的手搂着席榆承的肩，眉头轻蹙，像是不满意扰了他的睡眠一样。

卫友松回头看席榆承，点头。

“程桉的事情吗，可以问吗？”

“他是我的前男友。”

友松……

竟然承认了，还那么大大方方的。

虽然不算不好的事，但他会直白地承认，席榆承没有想到。

“啊……”席榆承的手紧抱韵韵，“我抱着就好，你帮我拿一下包吧。”

前男友啊……

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自己连吃醋的立场都没有，知道了又能说什么呢？

席榆承快要闷死了。

“你很在意程桉吗？”卫友松注视着席榆承脸上的愁容，轻轻拍着躺在膝盖上熟睡的韵韵。

开车五分钟，席榆承沉默了五分钟。平时他可是非常努力要和自己说话的，一反常态的样子，即便是迟钝的卫友松也会注意到。

车内黄色的昏暗灯光下，卫友松注视着席榆承阴影中的脸，他满脸迟疑，眼神闪躲，手指不安地敲着方向盘。

末了，他点头承认了。

是谁都会想要知道吧！自己喜欢的人，在知道自己的告白后，给了那么模糊的回答，然后还和其他人交往了。

退一万步来说，席榆承宁愿被认为是个小心眼的人，也想知道那个程桉到底有什么魅力，还能在分手之后和卫友松聊那么久。

可是……自己哪里有那个立场去问得那么详细呢？自己曾经是他的学生，现在是他的同事，交际除了带的学生有一部分重迭之外，也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即使自己告白了，对方没有同意，那两个人就说不上什么私人感情。

焦心啊！！

席榆承心里像是被猫收着力挠一样，还不如被狠狠地抓一下。

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失控。

他脸上的纠结和不安，眼里的好奇和不甘，都因他丰富的神情变化中暴露无遗，甚至连他的烦躁，也通过他不停咂嘴和咬下唇的动作里表现出来。

就算是卫友松这样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他情绪的不对劲。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韵韵的额发，另一只手则抱着韵韵，怕路上颠簸，他睡熟乱动会掉下去。

因为什么烦躁？为什么突然这么烦躁？自己刚刚去上课的时候，他不是挺好的吗？是因为韵韵调皮了吗？

可是韵韵一向很乖很省心，刚刚画了那么多画，不应该是因为韵韵啊。

深色的眼眸挪到自己的托特包里，从敞开的包口里能看出那一沓“大作”一定是耗费了韵韵不少心力的。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程桉吗？可是他根本没有和程桉说上几句话，程桉怎么会让他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