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27)+番外
延宗则守在孝瓘身边。
他也不知怎么该安慰他,吭哧了半天,才挤出几句话:
“我记得你曾说过,并不想耽误她太久……现在许是她想通了也说不定……”
孝瓘本是低着头,双拳紧紧握着,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延宗的胖脸。
“我……我就瞎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延宗赶忙捂嘴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眼见天色渐沉,尉相愿和张主簿先后回来了。
他们的回答彻底打破了孝瓘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
“属下已去问过了,廨役说是一名女子,手执兰陵王妃的令牌,听他对那女子长相的描述,八成就是避尘。”
尉相愿说完,张主簿回道:“宗正寺已根据和离书,上奏天听,王妃已被移出了玉牒。”
孝瓘听罢不怒反笑,他颓然跌坐在蒲席之上——清操用他写下的两封和离书,将他休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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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沧州刺史元孝友给皇帝的奏表。在五胡汉化的过程中,因草原部落的传统,北朝女性社会地位保持了较高水准,男子纳妾经常不被允许,也难怪这位刺史正二八百给皇帝写奏折抱怨了。所以脱胎于北朝的隋唐帝国,有杨坚那样的妻管严,出了武则天这样的女皇,实在算是历史积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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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心飘絮
自溺毙于玄武池, 至入殓下葬,天子始终未来吊唁孝瑜,只命谒者送来盖棺定论的赐谥诏书。
谒者道:“皇上贬膳撤悬, 切犹子之痛, 遂乃诏曰……”
引来孝琬一声轻嗤,谒者抬头望了他一眼, 孝珩在旁拉了拉他的衣角, 谒者这才继续宣诏:
“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河南王孝瑜, 风标俊朗, 理怀弘劭, 历职内外,绩誉兼宣。降年不永,伤悼深切, 泉隧已卜, 典册宣加。可赠使持节、都督定沧瀛幽晋燕朔七州诸军事, 太尉公、录尚书事, 王如故,谥曰:康懿。”①
合民安乐曰“康”, 文德充实曰“懿”, 天子赐了褒谥。
然而,大兄那张鲜活生动的脸, 就这般慢慢褪去色彩, 变成两个冰冷的汉字被籍入史册,孝瓘想到此节,心中顿感无限孤凉——人之一世, 究竟为何而活?难道当真只为了死后那轻浅的两个字吗?
天子又准允诸王留邺举哀,直至百日。
“他不过是怕你们回到地方举了反旗。”孝琬又冷声点破了机要。
“三弟, 祸从口出。”孝珩指了指嘴。
孝琬瞪了一眼广宁王,他一向看不起怯懦避世的二兄,“我便是死也要手刃那丑胡,二兄自得长命百岁。”
“大兄之死,也未见得仅是和士开的算计。”孝瓘看了看孝琬,轻声道。
孝瓘回到兰陵王府,默默地走在庭院的石径上。
身畔是他去年手植的栀子树,此时花已落尽,果尚未结,唯剩一树浓绿,默然而立。
远处的听风阁上,蒲席和矮几犹在,几上却再无瑶琴。
他走进内寝,陈设如常,只是案桌上少了镜奁,书架上少了琴谱。
为筹办大兄丧仪,他已两夜未得合眼,此刻只觉又困又倦,便自吹灭了蜡烛,和衣躺在床榻之上。
他仰望黑暗,举目无依,一股久违的恐惧感刹那袭遍周身。
亦如幼时那般,他起身胡乱翻找起母亲的那串颈珠,然而颈珠早已束之高阁,一时又去哪里找寻?可黑暗亦步亦趋,恐惧一刻未停,他终在一堆换下的衣物中,找到了清操送给他的那只鬼面。
他试着把鬼面戴在脸上,鬼面隔绝了黑暗,心竟自安定下来。
曾几何时,他不再需要颈珠来抵御黑暗了,他误以为自己业已成年,不再畏惧黑暗,殊不知那不过是因为心有所慰,情有所依。
他在床上辗转,脑中又细细回想,分别前一晚他们说过的话——清操曾问他,他们之间,当真仅有施恩与报答吗?
面对这个问题,彼时孝瓘不知如何答;而今他知晓了答案,她却失了耐心。
念及此处,孝瓘再也没了困意。
他猛然起身,取下鬼面,重燃烛火,唤来长史,命他查问府中所有婢子、僮使——她离家前后,可有发觉任何异状。
“奴婢记得,王妃那日自亲蚕礼回来,路上偶遇赵郡王妃,她们在城垣外的景亭聊了一刻。”一婢子率先道。
“可知她们谈论些什么吗?”孝瓘问道。
“好像是在说什么琴乐之事。”婢子答。
又一婢子道:“殿下出征之前,王妃曾去过太乐署,说是要找一些古曲的乐谱。”
“是去找那名姓万的协律郎吗?”
婢子摇摇头,“这奴婢却不得而知了……”
清操离家当日,看守门廊的僮使说,王妃大归时,亦如寻常出门,瞧不出半点异状。连他都禁不住红了眼眶,王妃却只笑着摆了摆手。
“是郑府遣车接走了王妃,同行的还有贴身近婢避尘。”掌管车马的马奴说。
“王妃她……可曾留下只言片语?”孝瓘仍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众人尽皆默然。
良久,忽有个小婢发声道:“殿下,王妃离府的前一晚,用刀划伤了手腕,奴婢还请府医过来上了药。”
“是……哪里划伤了?”
小婢诺诺答道:“便是……便是那里。”她说着,指了指孝瓘腕上的疤痕,“王妃那里原是有几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