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34)+番外
她说完,鼻尖和眼眶都红了,她用手扇着风,嘴里念叨着,“这天好热……”
孝瓘的眼尾瞬间也红了,但为了应和她那并不好笑的笑话,他硬挤了个笑容给她。
“四……殿下……是来选马的吗?他们刚说……邺城来的将军要挑马,让我好好刷刷毛……”
“不是。”孝瓘轻声答了句。
“哦,那是来做什么的呢?”
孝瓘摇摇头,哽声答道:“我是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我之间,不是仅有施恩与报答。”
清操听罢一愣,复又失笑,笑得她先是仰头,继而背过身去,瘦削的肩膀不停地颤动。
孝瓘走上前去,伸手抚握住她的肩膀,过了许久,她才转回身子,噙着眼角的珠串,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
“挑马吧。”她深吸了口气,道,“这几匹都是我照顾的,又肥又壮,特别能跑……”
“清操,我去司州牧廨取回了和离书。”孝瓘打断了清操的话,“只是修改玉牒,尚需至尊的批准。”
“其实无庸多费周章……高门中还有许多适龄的女子……”
“我并未和离,如何别娶?”
清操叹了口气,“可我不想误你……”
“你是在学我吗?”孝瓘失笑。
清操想起当初在小置,孝瓘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禁含泪道:“此话还你,原也不错。”
“按新修的大齐律②,流刑不过六载,若逢大赦,还能早些还家。你却偏要将我休弃,竟还说是不想误我?你这做法相较我当年更是不通情理!”他嘴上口气虽硬,脸上却尽是委屈,“再者,我所中之毒还未得解药,有没有六载都不一定,到头来许又是我误了你呢?”
“你误了我?”清操望着孝瓘,重复着他的话——
他的双眸盈盈,浥淡而笑。
清操遂也笑出了浅浅的梨涡,缓声道:“即是如此,不若赌上一赌,看看究竟是谁误了谁?”
孝瓘执握住她脏兮兮的手,泪珠已逃逸出眼眶,沿着棱角分明的颊边缓缓而落。
“好。”他回道。
清操抽出手,轻轻划去那颗泪珠,却也在他颊上留下一抹污痕。
她破涕笑了。
孝瓘低头看了看她的手,皱眉道:“马粪吗?”
“不是。”清操摆了摆手。
孝瓘舒了口气。
“好像是牛粪。刚去那边的牛棚……”清操在木桩上蹭了蹭,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净了。”
孝瓘从桶中掬起一抔水,浇在清操手上,然后端起她的手,把指缝中的污垢搓净。
“营中的牲畜不比草原,大多集中豢养,很容易散播瘟疾。它们的粪便最是肮脏,你打扫过棚舍,须得认真洗手。”
“嗯。”清操轻声应着,用指尖的残水抹净孝瓘脸上的痕迹。
她对他弯了弯美目,“实在没想到,大难之后,我竟仍是郑氏女,你也还是我的夫君。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就像刚才,本来要叫你四郎的,后来硬生生叫成了四殿下……”
孝瓘却皱紧了眉头,他一下就听出了肯綮,试探问道:“你知道……你知道……阿翁的事了?”
“河阳离荥阳不远……这里也住着许多郑氏的族人啊……”清操使劲揉眼睛,却也止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哎,为什么我的过失,却总要最亲的人来承担呢?说起来我还真就是个祸害……”
“你不要这样说。”孝瓘将她揽在怀中,让她的头抵在自己心口处,“你已出嫁,按刑律不该追究郑门之责,而应查抄兰陵王府。至尊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北境抗击突厥,他怕我因区区家事而倒戈,所以顺水推舟的将你玉牒除名,再去连坐郑门。”
“我不想祸及家族,也不想牵累你,我只愿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被处流刑,已然担下了所有罪责。”
清操痛哭着,久久不能自已。
孝瓘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将军的马选完没有?”马坊厩使见孝瓘迟迟未出,想着跟进来看看,谁料刚一进厩棚,就看到如此场景。
二人闻声迅速分开,厩使怵在原地,结结巴巴道:“下官……下官惯有个……夜盲的眼疾……”
三人同时抬头,看了看晴空朗日,万里无云。
厩使尴尬一笑:“最近白天也看不清了……将军且慢挑马,下官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疾走。
清操已止了泪,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亦尴尬道:“呵,光顾着跟你说话,我活还没干完呢……”
她说着,拾起马刷,起身去刷另一匹马。
孝瓘也寻了把刷子,帮她一起刷。
两人一同刷了好几匹马,清操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几匹够吗?”
孝瓘点点头。
清操去解缰绳,交到孝瓘手中。
“孝瓘,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若现在撤回和离书,岂非授人以柄,让至尊与你秋后算账吗?”
孝瓘神情一黯道:“大兄枉死,至尊心中有亏,我能来河阳,就是用新除的领军将军换来的恩典。他知我在求什么,非但没有挑明还遂了我的愿,想来应是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了。”
“大兄他怎么了……”
孝瓘遂把孝瑜的事大致说了。
清操听罢连连叹气,“‘李公悲东门,苏子狭三河③’,大兄若知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会为了少时情谊,倾其所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