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39)+番外
清操俯身放下裤管,“那你呢?”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孝瓘无奈叹道,“朝廷一直在催赶工期,徭夫顶着烈日劳作,身体消耗极大。但五兵与度支互相推诿,至今都没有拨下盐来。若此时仅我独食,下面势必怨声载道。”
自八月起,雨水渐多起来。
孝瓘不但要加紧修城,还要协助独孤永业固堤堆堰,片刻都抽不出身。近半个月来,都只能差遣属将过来护送清操。
这日,清操自马坊出来,终于瞧见河边有只熟悉的“大刺猬”站在那儿了;那“刺猬”自然也瞧见了清操,一溜烟儿跑过来。
孝瓘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
他撑开伞覆在清操头顶,隔断了银亮而细密的雨丝。
“你今日怎么得了空闲?”
孝瓘伸指拂去她脸上的雨珠,拨开她额前濡湿的刘海,然后在那里留下浅浅一吻,“也不算很闲,就是想看看你。”
清操看着他,脸颊愈发瘦削,眼底透着乌青,不禁心疼道:“你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你在忙什么呢?”
“修葺河堤,通挖内河沟渠,以防干流涨水倒灌农田。”
清操伸手去整他的蓑衣,“咦?你这衣服怎么穿得鼓鼓囊囊的?”她摸到他后脊上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这是什么?”
孝瓘笑而不答,继而又打岔道:“对了,我前些日派人回邺城去查你说的酒肆。在漳水畔有一条靖水街,其间有一家书肆和一家酒肆,均以街为名。酒肆掌柜看了痴巧的画像,当即认出了她;而书肆的铺头已死在牢中,据悉至死都不招认见过痴巧。”
“你的意思是万平在撒谎?”
孝瓘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回了住舍,进了院子,孝瓘竟也尾随进来。
“你要亲自询问奇氏吗?”
“我今日实在没时间详问这件事,我放下个东西就走。”
清操看了看孝瓘的蓑衣,道:“今日奇娘子确未上工,我恐她此刻有不便之处。”她让孝瓘等在院中,自己先进了屋,过了老半天她才复开了门,招呼孝瓘过去。
孝瓘推门进了屋,只见凌乱的被褥间,跪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怀中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罪妇奇氏拜见大王。”
这是孝瓘第一次见到奇娘子,孝瓘忙止了她的礼数,“此地偏野,无需多礼,我放个东西就走。”
孝瓘说着,褪去斗笠蓑衣,露出缚在脊上的一张琴。
“琴!”清操惊喜地轻呼一声,奇娘子也随之望了过去。
孝瓘解下来,放在蒲席边炭笔所画的琴上,“我在南城买的,自然比不上你在家用的那张,不过他说是水曲柳所斫,算得良质吧?”
清操看了看那琴质,抿唇笑了笑,倒是旁边的奇氏快语,“这是榆木做的。”
孝瓘不懂琴材,但他听过蒙恬树榆为塞的典故,知道这种树最是寻常,用来做箱柜很容易变形,虫蛀,不禁攥紧了拳头。
“我从未想过还能再抚琴,无论是何材质,都远胜于炭笔所涂呀!”清操说着坐在席上,伸指拨了拨琴弦。
一串琴音如清泉过玉石,奇氏怀中的婴儿竟倏然安静下来。
三人的目光皆汇在那婴儿身上,他便再次嚎哭起来。
清操又拨了几下弦,哭声又止了;这回她低下头,沉下心,专注地挑抹起琴弦,纤指如鹤舞,一曲终了,那孩子竟已酣然入眠……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孝瓘起身去开门,只见一身蓑笠的尉相愿站在门外,急声道:“大王,上游传下水报,水位已超预警,必须即刻加高堰防!”
“走!”孝瓘立刻起身,穿戴好蓑笠就往雨中去。
“孝瓘……”清操追到门口,低声道了句:“小心点。”
他驻了脚步,回身望了眼她,浅浅扯了扯嘴角:“放心,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最好往高处避一避。”
“好。”清操应着声,眼望着孝瓘消失在雨雾中,随后掩上门。
奇氏已将孩子安置在床上。
“刚才奶都奶不着,没想到听着琴声竟睡熟了。”清操道。
“许是在我腹中时,万郎常给他抚琴,他听惯了吧……”奇氏话未讲完,已然呜咽出声,“万郎还说,他想让这个孩子也进入太乐署……”
清操此前一直尽量避免提及往事,但孝瓘刚说的话,让
她不得不把话题引向那里。
奇氏抹了抹眼泪,“多亏王妃帮忙隐瞒,否则哪有我们娘俩的活路?妾身来世结草衔环,方能报王妃大恩。”她说完深深一揖——这话憋在肚里许多日了,只不过她不愿触碰旧疤,一直隐忍未说。
清操止了她的礼,道:“你若真想谢我,不如据实告诉我一件事。”
“王妃请讲。”
“你究竟在哪里碰到的痴巧?”
“在靖水酒肆。”奇氏说完才觉不妥,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万平,是他在靖水酒肆碰到的……”
“万平说他在靖水书肆碰到的。可书肆的铺头至死都说没见过痴巧。”
奇氏一怔,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噗通”一声跪在清操面前,道:“案子已经结了,案子已经结了……”
“案子的确结了,可你的夫君却背负着受贿的罪名含冤而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