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51)+番外
杨忠站在俟斤帐前,请他一起出兵攻打晋阳,译者把俟斤的话译给他听,还特意隐去了许多脏话。
杨忠看俟斤的表情,自也知道他说的绝非这般斯文。只得无奈道:“我愿为先锋,若此战为胜,可汗莫失良机!”
俟斤冷声道:“我祝将军马到成功!”
杨忠出了营帐,抬眼望着空中乱飞的鹅毛,又低头看了看数尺高的积雪,心道:马到成功?哪里还用得到马……在这种路上,马根本就跑不起来,丧失冲击力的马战,只会使骑兵成为更显著的箭靶而已。
“传我将令,以七百步足为先锋,余者断后!”杨忠说这话时,带着英雄末路的悲壮。
晋阳城楼上的诸将望见了风谷山上冲下的一众步卒。他们身着黑色戎装,外套札甲,显然是周人的队伍。
当时就跪下了十余名武将,众口一词表示要出战。
段韶却对高湛道:“步卒气势有限,眼下积雪很深,交战不利,不如严阵以待。”
高湛点头应允:“老将军说得有道理!”
杨忠率领步卒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行进着,那笨拙的样子甚至有些滑稽,好容易快到晋阳城下,隔着护城河,周人扯开嗓对着彼岸的齐兵叫骂了。④
这时,城门大开,木制的吊桥缓缓落下,一人信马而出。
那人身形高大,身着银盔银甲,跨下银色骏马,若非内里所穿的绯色戎服,几乎与这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然而,最耸人的是他脸上的那副鬼面,青面獠牙,狰狞恐怖。
杨忠前次见到此人还是在城郊的山谷之中,仿若从天而降的猛兽一般。
“你是哪个?莫不是熊怪虎精所化,怎地不敢以真面示人?”
孝瓘心下暗喜,不过他还是稳住声线,道:“吾乃兰陵郡王高长恭。尊驾为何?”
杨忠本已上了年纪,这一路跋涉,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为了不输气势,还是手握长槊,挺直腰杆,答道:“老子是大周柱国大将军杨忠!”
他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朗声读道:“高氏……高氏因时放命,据有汾、汾漳,擅……擅假名器,怙恶不什么,寻事侵铁……不是,侵轶……伪主昏虐,恣行无道,伐暴,伐暴除乱,斯实其时……”⑤
他磕磕巴巴读了一段,实在读不下去了,索性道:“简单说,就是我家天子派老子来收拾你们高氏,再有,你们把天子的姑母和伯母扣留,今日我也要一并带回!”
阵前讲理的也不是没有,但拿纸出来直接读檄文的,倒是头回见。
孝瓘猜他八成是在拖时间,想待突厥增援,不过还是没憋住笑,只能改作一声轻嗤,道:“听闻将军出身弘农杨氏,怎么连个文章都读不利索?下次找个认字的来,许还有些气势,老将军眼花又不识字,实在是难为了。”
“少他娘的废话!就算有人能给你读顺溜了,你……你个非人非畜的东西,也不见得听得懂!哼!”
“宇文因时放命,窃据长安,擅假名器,怙恶
不悛,寻事侵轶,伪主昏虐,恣行无道,伐暴除乱,斯实其时!现改的,烦劳你带回去给宇文邕!哦,对了,可能老将军回不去了……”
“我主本要直接放羽箭送各位早登极乐的,但段将军看你们在雪里爬得着实辛苦,建议至尊还是派个人迎接一下。我是族中兄弟中武艺最稀松的,用在柱国大将军这里倒是刚刚好……”
杨忠来被这一顿奚落,不禁大怒,举槊就向孝瓘刺来,孝瓘让过槊锋,伸手握住槊杆,借力从马上翻飞下来。
杨忠看他下了马,却握着他的槊不肯放手,不禁暗中加了力,二人竞角间,槊“咔嚓”断作两节。
二人齐齐丢了槊,抽出各自刀剑对决。
北风卷地,雪海翻涌,肃杀的白光斩断了六瓣飞花,每一分一毫皆在生死之间。
杨忠明显感觉对方年轻力盛,他只能凭多年经验与之周旋。
孝瓘亦知自己身上有伤,须速战速决,避免迁延。
他还记得临上战场之前,段韶与他私下耳语:“殿下勇锐,所以我向陛下谏为先锋。风谷山上十万突厥大军在观望,殿下此战只可胜,不可败啊!”
想到此节,孝瓘的长剑直奔杨忠脖颈,杨忠侧头闪开,谁料此招为虚,他一转剑柄,反手一划,那剑直接砍落了杨忠的兜鍪。
杨忠羞愤,还想再战,孝瓘已趁机跃回马上。
此时,鼓角齐鸣,旌旗翻舞,身后的齐兵挥刀向周军杀将过去。
厮杀腾起层层霜雾,波诡云谲,仿若身在天堂,但飙飞的血串,横肆的尸体,将人拉回残忍的人间。
战争是残酷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尤为鲜活,它可以将鲜血与死亡毫无隐晦地呈现在人们眼前。其间的战场或许都不配称为人间,而更接近地狱。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这无间地狱。
从晋阳城门中涌出更多齐国的精锐,而风谷山上也冲下更多的周人,他们战在一处,刀光剑影,使这地狱涂染了更多的血色,空气中弥散着咸腥的气味。
人畜死者相枕,数百里不绝。
晋阳城下的雪,是红色的。
远来疲敝的周人,阵亡将近半数;只想伺机打劫的突厥人,早已远离了战场,段韶率兵追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孝瓘和延宗正带人在城下清理战场,远远望见主将段韶竟空手而归,延宗上前,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