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71)+番外
诗即出口, 心中难免震惊。
“你是谁?”她对着月辉中的人影问, “怎会这首诗?”
“贫僧惠琳。”沙门顿了一顿, 沉声道, “俗家……姓孙。”
“你……你是……孙先生?!”女子霍然起身。
“没想到你竟认得我……”惠琳轻叹道, “可惜我并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父讳元德,妾字清操,不知先生是否还有印象?”
惠琳强遏住发颤的声音, 含泪笑道:“那年梨花树下, 艳度抱着小侄女跳白索, 被摇索的小童绊了一跤, 侄女无事,自己却磕破了腿……”
清操亦含泪点了点头。
“先生怎知我自荥阳来?”
“你容貌像极了你姑母, 而且那日听到你唱起《同心髻》, 正是我当年教她的龟兹小调……但毕竟时隔多年,我来此也不过碰碰运气。”
“我听姑母提起过先生。”
“我还以为她早已将我忘了……”惠琳沧桑的面容略过浅浅的笑意。
“姑母说先生在军中作译官, 后因战乱失去了消息。”
“我执念愈深, 俗世于我就愈苦。我修证佛法,不想入轮回之苦,更是不想再遇到她。可身逢乱世, 又哪得清净之所?我被库头虏至突厥,便以沙门惠琳的身份度化夷狄。”他忽然想起什么, 上下打量着清操,“那你呢?郑门贵重,你怎会出现在这边陲之所?难道……真的为了救你夫君?”
“夫君赤心事上,捐躯济难……”清操闭了眼,却无法含住泪珠。
“你夫君是?”
“文襄帝四子,他乔扮齐姬,行刺狄首。”
“我亲见他孤胆无惧,勇谋过人,以绝伦剑法制住突厥可汗,从容胁迫他退避三舍。却万没想到他的身份竟如此尊贵……”惠琳面露景仰之色,“你勿信白鸿的话,我听那探子的意思,他只是被俟斤擒了,兴许尚有一线生机。”
库头带着他的族人在黄河沿岸逡巡,并不敢往草原深处走。而他们的粮草本就有限,即便加上沿途抢掠的,也很难支撑下去。
兵士们开始不安分起来,没有人愿意为只能供给树皮泥土的主人打仗,这无关忠诚。
有谋臣建议库头向大可汗求和,万不得已还可以白鸿相挟,却被库头一口否定。他再清楚不过,莫说白鸿一介女子,便是他擒了小可汗大逻便,俟斤也一样会发兵将他的部族吞并——悍野金狼才能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丧家之犬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几日,库头已将马匹杀了分与众将,而他自己只饮一碗菜粥,诵一品经文。
惠琳待库头诵罢经文,毕恭毕敬的将一部《净名经》呈进上来。
“这就是你前阵去中原带回来的?”库头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正是。除此经外,还有《涅槃》、《华严》两部。”
“嗯。本王定会为你建一座珈蓝……”他说着一顿,必是想到眼下窘困不堪的处境,哪里还有心力去建什么寺庙。
惠琳微微一笑,“大王,贫僧听闻前日军中抓到几个齐国百姓,说是要救什么四皇子?”
“是啊,一群愚民而已,说是什么文襄帝的四皇子被突厥劫走了。他们也不想想,高洋逃了,会把那帮养尊处优的皇子近臣留在边陲?再说,我们又
遭遇齐国援军,连头牛都没抢到,还劫什么皇子……”
“大王可还记得,齐使曾说他们进献的公主乃文襄帝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那刺客就是……”库头一愣,“有这个可能吗?”
“当初,贫僧用五十斛瑟瑟从武卫将军那里换得齐主将赴九原城的消息,也顺便问了他肆州的主官,他说,肆州无刺史,由文襄帝的四皇子以散骑侍郎的职官代行其事。”
“若真如此,本王倒对齐国宗室刮目相看了。”库头若有所思道,“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大王倒可以遣人再去打探打探。”
“那你呢?”库头饶有兴趣的望着惠琳。
“贫僧会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武卫将军。”
“他会愿意帮这个忙吗?”
“贫僧幼年家贫,从祖在精舍禅室修行,便寄养在那里混口饭吃,如此得以与武卫将军相识。若非如此关系,恐怕五十斛瑟瑟换不来齐主的消息。”惠琳嗤嗤一笑,“更何况若能换得皇子归齐,与他亦是功劳一件。”
库头点点头,心下稍安。
“倘四皇子尚在,大王欲以何计将其救出?”惠琳问道。
“我们兵困马乏,哪有什么计策,只好用白鸿与之交换,就看我那大兄是更恨那刺客,还是更爱这个女儿了。”
“大王肯舍白鸿这保命符?”
“她哪里是什么保命符,催命还差不多!如今我部羸弱,若再以白鸿为质,俟斤只会加速征剿。当务之急,是与齐国通好,壮大我们自己的力量。”
九月的塞上已是孟冬。
木杆可汗对孝瓘的恨意便如这草原上的风雪一般肆虐无忌——他不准他顷刻毙命,而要啜其肉,饮其血,受尽人世凌辱。
白天,他将孝瓘缚于马后,拖拽于起伏的草甸之间,再命人用带了倒刺的硬鞭抽打,最后择一处最重的伤,割下一片肉来佐酒;到了夜晚,又生生剥了血肉相连的衣衫,将他投入盐沼之中。
盐水浸没伤口,无法形容的剧痛将那悠悠荡荡的魂魄拉回残败的躯壳,孝瓘望着漫天的繁星,神志从未有过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