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175)
那男子并未抬头,依旧写着自己的,方书君走到案前,“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好字!许久未见,杜兄这书法可是日益精进了!”
那男子这才放下了笔,抬手一礼,“世子!”
方书君笑道:“杜兄今日为何不去看榜啊?”
杜桢引着方书君到桌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与不看,结果有何不同?朝堂上能看到的皆是些碌碌无能之人,整日党同伐异、互相吹捧,能被那些人看上的文章都是些辞藻堆砌,空洞浮夸之文,于国无益,若是我没有上榜,那也不是我的损失!我依旧回端州便是!”
方书君自小就认识杜桢,又一同读了几年书,杜桢的才能他自然十分清楚,听他说出这话也只是笑道:“杜兄性子倒是依旧!”
杜桢放下茶杯道:“方景泽成了尚书令。”
方书君抬头看向杜桢,想起自己来洛京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日,那时身在端州文雄的杜桢,在杜府的书房中和自己分析道:“七位皇子中,十皇子方景淳年纪尚轻,在政事上能力也是稀疏平常,九皇子方景淮,暂不论他是否如传闻中所说旧疾缠身,就是他生母是贤妃这一点,他就不会成为圣上的太子,七皇子方景沛的母妃虽是陆家的人,但比起皇后和德妃,卢婕妤对太后和陆家来说终归是外人,况且这位七皇子性子是出了名的懦弱,自是不堪大任,六皇子方景渝的母妃虽得圣宠,但这些年不管是否是方景渝自己的意愿,从他不得进朝堂就看得出邵家和陆家在其中没少出力,但圣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几位皇子想必不会是圣上心目的太子人选。”
方书君思忖片刻,“那会是……周王?”
杜桢笑道:“方景浩是中宫所出,又博览群书,只是政事上却稍显不足,或许多加历练将来也可成一位明君,只是……若圣上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他历练……”
方书君抬头看向杜桢,杜桢道:“方景泽虽不像方景浩一般饱览群书,但从这几年圣上交代他去做的几件事中可有看出,此人政事比方景浩要明白的多。”
方书君端起桌上的茶,感觉手中有些冰冷,于是又放下了,杜桢见状给他换了一杯热茶,又道:“不过,还有一位一心从商的赵王,方景澄可不是个绳短汲深之人,交代他去办的事,他既能顺利完成,又能顾及自己的荷包,这样的人,若是对太子之位上心,必也是一位难以越过之人。”
方书君想了想,问道:“依杜兄所想,圣上的心中更偏向哪一位皇子呢?”
杜桢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笑了笑。
方书君的思绪回到了洛京,看着眼前的这杯热茶,笑道:“看来杜兄果然没有猜错!”
杜桢放下杯子道:“为难世子两次都以身犯险了!”
方书君冷笑一声道:“为了心中所想,生几场大病又有何妨?”
杜桢正欲说话,一声稚童的声音传来,“阿爹!阿爹!”
两人一同停了话语,转头看向书房外,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一路跑向书房,口中一直叫喊着:“阿爹!”
女童的身后是府上的几位照顾她的侍女,一路追着她道:“小心啊!孙小姐!别摔着了!”
书房内的杜桢和方书君闻声一道笑着起身迎了出去,杜桢将女童抱起,笑道:“煖娘!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摔着!”
身后的侍女见杜桢已经抱起了她,也不在追赶,走近后向几人行了个礼就立到了一旁,杜煖开心道:“阿爹!阿娘说你中了状元!阿爹好厉害!我将来也要像阿爹一样厉害!”
杜桢看着女儿笑着,杜煖似乎这才看见一旁的方书君,笑呵呵道:“方叔!我一看这冰糖葫芦就知道你也在这!好久没见你来看煖娘了!阿爹说你回乡了!所以今年也带我回乡了!”
方书君笑了笑,“是啊!日后又可以常来看你了!”
“好啊!好啊!日后就有好多冰糖葫芦吃了!”
“那就要看你的书学得如何了!要是学得好,这冰糖葫芦肯定少不了你的,要是偷懒了……”方书君故作严肃道:“那这冰糖葫芦可就没了!”
杜煖听后开心的举着冰糖葫芦笑得清脆,“方叔,这你就把心放下吧!你离开后我可没偷懒,我可是把四书都背完了!”
方书君看向杜桢,见他点了点头,于是转头笑着看着杜煖,“那就好!”
杜煖开心道:“以后有冰糖葫芦了!有很多冰糖葫芦!”
院中众人也都看着她笑了。
自新春时苏映婵的病情开始转坏,方景渝便日日陪在她身侧,方承尧听见诸位医师每日的回禀,心中也有了数,以前虽也勤于政事,但总能有时间陪苏映婵,如今像是比往日更忙了些,时常在御书房待到半夜,才去惠兰宫看上一眼,沉默地坐在已经睡着的苏映婵身旁看上半晌,也因苏映婵的病情,方承尧有意推迟了方景渝离京一事,想让他在洛京多陪陪苏映婵,本就不太惹人注意的方景沛和方景淮离京一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
开春后,杞国的使者才姗姗来迟,为了维持边境的安稳,朝中以杜泉为首拉了几位大臣和使者谈判了近半个月,才将条件全都谈妥,也选定了下月初由使者带着穆文钦回国。
春三月间,洛京城内满是春天的气息,谈判圆满解决,两国的几位大人都松了口气,提起去京郊探春之事,方承尧也允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