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42)
李予:【给了三千,太多怕她怀疑。】
温之槿:【好。】
她把钱转给他。
温之槿:【对了,打电话那会周围信号不太好,所以挂得比较突然哈哈。】
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这话有点欲盖弥彰,尤其是最后那“哈哈”两个字,实在是尬得有点出神入化了,也许人家根本没在意这个呢?
想到这,温之槿赶紧把信息撤回,可撤回后看着屏幕上刺眼的“您撤回了一条信息”,温之槿又又又后悔了。
能把这也撤回吗……
彼时的李予,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手机,神思早已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当然看清了温之槿发的是什么,即使她撤回得很快,他也当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可有时候,正因为把什么都看得很透彻,才会痛苦。
温之槿现在对他有点感觉,他能感受到。但那点飘渺的感觉,带给他的是惶恐的心悸。
他不知道她的感觉是因为真的有点喜欢他,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因为在陌生的环境,她内心的孤独需要有个寄托的地方。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喜欢,是怯懦的,是随时可以消失的。
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李予:【怎么了?撤回什么了?】
温之槿看到这句话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精神头抖擞地回:【没什么,不重要。】
李予默默地看着她回过来的这一条,心中有一道声音轻轻发问:“真的不重要吗?”
可他没有问。
她的消息又进来一条:【你晚饭吃了吗?】
李予:【吃过了。】
李予:【你也吃过了吧?】
温之槿:【嗯,吃过了。】
李予:【好。】
温之槿:【?】
温之槿:【好什么?】
李予挠了挠额头,回:【没什么,就是随便回一句。】
温之槿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快从床上跳起来,【随便?】
她啪啪打字:【不准随便!】
李予好笑又无奈:【……】
温之槿更气了:【?】
温之槿:【你这是无语的意思?】
李予连忙解释:【不是,我就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温之槿:【行,对我无话可说是吧?那你找有话说的人去吧。】
李予:【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予:【我说的随便不是指我回的很随便。】
李予:【我没有对你无话可说。】
李予:【你怎么不回了?】
李予:【你生气了吗?】
李予:【对不起。】
李予:【别生气了。】
李予:【温之槿,别气了。】
此刻看着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的微信的温之槿,早已笑开了花,人在床上快活地翻滚着。
结果下一秒,李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温之槿手足无措又生怕错过地赶紧接通,两人却都是沉默。
李予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试探的:“喂,你还在生气吗?”
“啊?”温之槿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在假扮生气,于是又立即理直气壮起来,“对啊!我在生气啊,接你电话纯粹是因为手滑!”
“这样啊,”李予手机拿在耳边,往后靠了靠,他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带着笑,“那我跟你道歉吧,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发省略号了。”
“你可以发,”温之槿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严肃,“但不能给我发。”
“好,那你……”
“等等!”温之槿蓦地从床上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班级当时去旅游的时候,我跑去看瀑布那晚,你给我打了电话,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李予呆愣在桌前,怔怔地举着手机。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吶喊着,告诉她,高中那次研学最先去找她的人是你,被野狗咬伤的人是你,掉进湖泊也紧紧抓住她不放手的人是你……
她的电话,除了那次意外,这么多年,他只打过一次。
那次是高考结束的晚上。
李予家在农村,从宛市回村里,要坐四个多小时的大巴,近三十分钟的公交车,最后再走几百米路才能到。
高考考场设在宛市市区,下午考完英语已经四点半了,班主任的建议是,在这歇一晚,明天再回去。
但李予不愿意,他知道,高考一结束,他与这座城市就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他对这个城市唯一的眷恋,可能就是温之槿了。
可他知道她会出国。
镇上的公交车晚上六点就停运了,小镇也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才九点不到,灯就已经熄了一大半了。李予站在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等了一会,结果连个拉黑车的人都没等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予看到了灯光。那是农场的灯光,在并不壮阔的小镇,却显得无比雄伟。
他忽然很想温之槿。
谁也不知道,或许是一望无际的黑夜给了他勇气,或许是方圆几里唯一的灯光给了他勇气,他按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呼啸的风中,屏息等待。
“喂,你好,哪位?”
“喂?你好?信号不好吗……”
在他喉咙滚动、即将开口的那一刻,手机里传来林修源的声音:“和谁打电话呢?”
“不知道啊,接了也不说话,我这信号挺好的啊。”
“骚扰电话吧?挂了吧。”
“哦。”
“……”
空旷的黑夜,除了不折不扣的风声,唯一的声音就是手机挂断的忙声了。
一股空前的悲伤涌上心头。
李予仰头望着这座孕育他的并不辽阔的大山,他知道,他和温之槿,要永远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