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游鱼(71)
少女的唇如一片鹅毛擦过,软软轻轻的。她说这是盖章。
她勾着他的手指,耳畔有些红,“来南榕找我。”
这句话勾走了应鸣生三魂六魄,一回到工作室便找到庞明华。他还了钥匙,开门见山:“庞哥,我不干了。”
庞明华咬着烟道:“成。”
当初说好了,出师后应鸣生得留在工作室干满一年,40%的薪酬当学费。破了规矩给钱就是,可庞明华不仅上级,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应鸣生本想多说几句,庞明华夹着烟的手指隔空点了下他的头,“打你回来染了这个红毛之后,我这心里就隐约感到,北阳留不住你了。”
纹身圈里染什么稀奇的发色都不奇怪,讲到底,这也算小众艺术圈。搞艺术的,总有些离经叛道的爱好。应鸣生是个异类,他对所有事都是淡淡的。他是一潭死水,死水是绝无可能做出改变的。
那一头红发像一种昭告,他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见到向渔,庞明华恍然大悟,应鸣生早就在盘算着离开了。早在他给自己无名指纹上那一尾小鱼时,他的心就不在这儿了。
干这一行的,有一年也不出师的,也有三个月就出师的。应鸣生就属于后者中的佼佼者,同期学员还在动物皮上练手,就有客人指定应鸣生了。
虽然有些可惜刚积累起来的客源,可有这技术和审美在,应鸣生走到哪儿都吃香。庞明华拍拍他的肩,“希望以后你能真正喜欢上这门手艺。”
庞明华是真心热爱纹身,他自然希望,拥有天赋的人不仅能将纹身作为生计,也能从中找到乐趣,体味魅力。
应鸣生只低低地回:“嗯。”
他起身,今晚有个客人约了纹身。
庞明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钱转我半年的就行。”
应鸣生侧头看去。
“剩下的算份子钱,”庞明华歪着身子,豪爽道,“记得喊我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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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最后一道下课铃声敲响,向渔收拾书本赶着回宿舍,边走还边看手机。
欧米拉着她以免撞上人,话在嘴边咽了又咽。
过个暑假,向渔就脱单了。她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们,她男朋友叫应鸣生,是一年前离开南榕北上的那位。
她的诚实,毫不夸张地说,让整个寝室静止了三秒。
嗯。
她们那漂亮明媚、可爱贴心、未来可期的室友跟一个职高毕业、如今在做纹身的男人在一起了。
还是她去找的对方,她告白,她主动。
还是。
异地恋。
这buff迭得,她们仨都在背后研究向渔是不是被下了降头。看着等消息的向渔,欧米咬牙,拼命抑制住爆粗的冲动。
那男的还不回信息。经常都是向渔在说,等他一条回复要等几个小时。
欧米拳头梆硬。
她愤怒地沉浸在哪怕不做朋友也劝分的思考中,向渔一个顿住打断她。
她回到现实,问:“怎么了?”
向渔带着迷茫,指着学校正门的方向,“他说他在学校附近。”
“啊?那男…”欧米改口,“你男朋友?”
手上猛地一沉,书、包被全部甩给她。向渔眼睛都亮了,“帮我拿回宿舍,爱你爱你。”
转身扫码上车,她离开得一气呵成,风风火火。
风吹过脸颊,向渔卖力蹬着脚踏板。她开心得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两眼,知道她一定收到了很棒的好消息。
应鸣生的身影进入眼帘,向渔翘着的唇角又加深了弧度,拇指一滑。
一连串的清脆车铃彰显着她的激动。
应鸣生好温柔地笑着。
她连车都顾不上还,喜悦和思念一起炸开。跟头小牛一样撞进他的怀里,应鸣生没设防,往后退了步。
向渔仰着脑袋,又惊又喜地说:“你真的来啦!”
应鸣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因为他的出现而如此高兴。更没想过,这个人是向渔。
他悄悄揽住她的腰,整颗心都被填满。
“以后每天都能来找你。”
向渔愣了,“什么意思。”
“决定留在南榕发展。”
向渔眉眼都往上抬起,“真的吗?”
应鸣生细心地替她拿开落在脸上的发丝,“真的。”
向渔激动得原地蹦了几下,“哇!真好真好!”
理智的她抽空想了下,放弃刚有起色的事业来新地方另起炉灶,实在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可她不管那么多啦,她才不要劝应鸣生三思。
她承认,她是有点点自私。
她想天天都能见到应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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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鸣生很快就租好了房--南榕大学附近小区的两室一厅。入住这天,应鸣生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坐下不一会儿,门外有人在敲门。
开门,一盆鲜艳的蝴蝶兰映入眼帘,然后一张白净漂亮的脸探出来,“恭喜应老板乔迁新居~”
眼前这个冲他眨着眼的女孩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庆祝的人,看着她,应鸣生一直在漂浮的灵魂彷佛找到了归宿,连带对这座城市也有了好感。这一次,他是一定要在这里扎根的。
领着人进屋,他问:“不是有课吗?”
向渔:“有课可以请假呀。”
大学里总有些毫无意义的通识课选修课,缺席并无所谓。向渔换好拖鞋,有板有眼地说,“我跟老师说,男朋友搬新家,一个人独守新房,寂寞难耐。”
应鸣生被逗笑,“寂寞难耐?”
向渔拿乔,低眉的温顺像极了受欺负的小媳妇,“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我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