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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野奔(39)

作者: 惆怅的电线杆 阅读记录

“你又没骗过我,我为莫子不信你咧?”江蒙理所当然地说,“你都可以派兵救我,当然可以下圣旨救我们村。”

裴预忍不住:“那叫令旨。”

江蒙若是身在朝堂,恐怕今日戴上乌纱帽,明日就得连帽子带脑袋给还回去。

裴预扶额。

没骗过她……

倒不如说,就没有不骗她的时候。

“对了太子,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江蒙四下望望,“还是一个人,多危险啊。”

她每叫一声太子,裴预心都要颤一下。冒充太子这种不拿九族当回事的行径,他是真不想再继续下去。

但若是跟她坦白,必然会完全破坏她对他的信任,到时候再非要把他带回村,反而很不妙。

再加上她最恨别人骗她,他更怕她一怒之下,直接把他给宰了。

“孤……在微服私访。”他心中又是那种淡淡的死意,“碰到泥石流,和侍卫走散了。”

江蒙好糊弄的很,立刻相信。听说他要去管城,惊喜道:“咱们顺路。”

裴预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日头高升,裴预早已饿得很,江蒙正巧也没吃饭,两人便在树下准备埋锅造饭。时隔一旬,裴预再次露天吃饭,这一次,他接受良好。

总觉得自己在朝着野人的方向适应。

衣裳烤干了,他换好出来,就见江蒙已从行李里拿出了家伙什。一只小铁瓮,一只布袋,一块黑乎乎的看上去像干肉的东西,还有一小罐子粗盐。

“咱们吃点儿好的,煮锅牛肉粥。”她说着,把袋子里的米倒出来一点进锅,顺手递给他,“去把这米淘了。”

裴预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洗米?”他指着自己,“我?”

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对啊,”江蒙理所应当,“难道你不吃饭?”

饭自然是要吃的。裴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讲究公子,再粗糙的饭,他也能下得去嘴。

“要吃饭就得干活儿。”江蒙把锅子往他怀里一塞,“去。我来看看有没有野菜。”

“……”

圣人云君子远庖厨……但现在显然圣人的话不顶用。江蒙的话才是圣旨。裴预只好抱着锅,拿着水袋坐到一边。

低头往怀里一看,裴预不由得一阵嫌弃,这米也太脏了。搀着的草根、砂石且不说,米粒和他印象里白玉般的饱满颗粒也不同,是又灰又黄的,捏起一粒看,原来是外头有层皮。

裴预头皮一麻:洗米竟是如此麻烦的事。这么多米,他要一粒一粒的剥到何时啊?

下意识回头朝江蒙一望,她正蹲在远处,热火朝天地挖草。

想了想到底没跟她抱怨,转过头,认命地一粒一粒地去皮。他指甲修的圆润齐整,抠起来就格外费劲儿。

这厢裴预大战谷皮,那厢江蒙早就拔好了野菜,见裴预迟迟不来,心说就洗个米怎么这么长时间,便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呢?”

裴预扭过头抬脸看她,一双美目清澈,怀里抱着的锅子一点没动,连滴水都没沾。正当江蒙怀疑他偷懒的时候,她看见他手里的米粒,和一旁石板上整整齐齐的一排白米。

江蒙也麻了。

“你……”她语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哎,行吧。”

她蹲下把锅从他怀里接过来:“傻瓜吗这不是。”

折腾了一会儿,最终锅架到了火堆上,江蒙从腰后抽出刀,在那块梆硬的干牛肉上拉出一道口子,然后用手一条一条撕下来扔进锅里。

裴预注意到那口刀是新的。

“嗯,原来我自己的那把在无极教弄丢了。”江蒙垂着眼睛,“可惜了,那是我爹留给我的。”

她口气很淡,但裴预在她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落寞神情。

“未必。”他安慰她,“无极教的赃物全被官府查封,在库房中清点,回头我让人给你找找,说不准能找着。”

这么说只是安慰罢了,实际上一把做工粗糙的旧刀,没人会在意,可能早被扔了。

幸而江蒙不是想得深的人,她又高兴起来。

锅里水烧开了,涌出白色水汽,江蒙探身去搅动。火堆旁太热,她把袖子卷到肩膀,露出两条光裸的胳膊。

看似纤细,行动间却能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有种流畅而有力的美感。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有两条长长的伤疤,还是肉粉色,显然是新伤。

“那日你受了多少伤?”裴预皱眉。

江蒙一低头看见那两道伤疤,她自己却不在意,说没什么。胳膊上这两道确实不重,严重的是她腿上那道,差一点就砍到骨头了。

虽然她说的云淡风轻,也没有给裴预看,但裴预仍能想象到那狰狞的伤口。

“值得吗?”

“嗯?”

“逞英雄把自己都搭进去,落了一身伤,连句谢谢都没听到。”他问,“这值得吗?”

时至今日他仍旧无法理解江蒙。

这个女人很神奇,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了几个被抓的村民,她孤身走了一个多月,进京城刺王杀驾。

又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女儿——她甚至都没见过那女孩儿——甘愿舍命往魔窟里闯。

太荒谬了。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泡,江蒙攥着把野菜掰成几段,扔进锅里。

“太子,”她看着锅里,“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裴预被她问的一愣。

倒不是因为问题本身,而是因为这个问题,他没想到会从江蒙嘴里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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