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408)
先前几日他不在,竟不知宋十安的神智已被折磨到了夜夜梦魇的地步。
他披着衣裳站门外,看着钱浅抱着宋十安努力安抚,心中充斥着莫大的荒唐之感。屋里是浓重的草药味,原本可以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如今缠绵病榻,眼神空洞而绝望,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老天爷真的很残忍。
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吕佐忍不住敬佩起钱浅来。是她坚持不懈,非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终于找到了受尽苦楚折磨的夫君。而被诸多医士定断寿命将近的她,再次坚强地支撑起了一片天。
她真的是个温暖而强大的姑娘,没人知道,那不堪一握的纤弱身躯里,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
次日准备断骨复位。
方医士有些担心地对几人说:“我昨晚听见了。我曾见过这样的人,他们这种状态,不会轻易配合治疗的,只怕很难养好。”
钱浅也担心,但她不能任由他的断骨就那样畸形着长下去,“我已想到办法让他无法挣扎开,还请医士尽力施救!”
他给宋十安喂下加了麻沸散的鸡丝骨汤面,宋十安沉沉睡过去。
这些时日他虽然大多时候都闭着眼睛,但从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的血丝可以看出,他并未睡过一次好觉。
麻沸散用量多了会损伤神智,所以平时钱浅也不敢给他用,但今日断骨定然痛苦难忍,所以不得不用些。
几人将他换到了昨晚连夜准备的榻上。
那榻上被钱浅割开了一个圆环,以便他这些时日在床上方便拉尿。
然后几人分工开干。
钱浅按着宋十安,方医士用工具辅助,摸、捏、提、拉,一阵操作后,便可明显看出腿骨再次断开分离。
宋十安虽然陷入沉睡中,仍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钱浅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吕佐按方医士的吩咐,抱着宋十安的小腿匀力小心的向分离放下拉拽。
方医士一只手固定骨折近端,另一只手握住骨折远段,或上下提按,或左右端挤、捺正,着实废了好大功夫,大冷天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子。
“来!将那千斤坠坠上!”
周通一直在旁等待方医士的指示,闻言立即按先前医士教过的,将那重重的铁块栓到了宋十安的腿上。
方医士随即用杉树皮将断骨处固定好,气喘吁吁对几人说:“还需持续牵引矫正,避免短缩畸形,恢复肢体长度。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差不多就可以固定将养了。这拔伸的过程十分痛苦,他本就情绪不稳,你们要看好他,千万不要让他乱动,否则这番折腾就白费了。”
宋十安是被疼醒的。
但他没吱声,钱浅从他紧皱的眉头间可以看出,他在强忍着。
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不断跟他说话,给他讲故事。
他仍旧不说话,眼神空空洞洞地看着房顶,曾经眼中的那耀眼的光芒寸寸寂灭。
自暴自弃
夜晚,吕佐与钱浅一同为宋十安守夜。
夜半三更,宋十安在暗夜里尖叫出声,在一片死寂的夜幕中显得尤为刺耳。
先前在门外还不显,现下如此近的距离,那叫声冲击进吕佐的耳膜,令他难堪忍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钱浅紧紧地将宋十安抱住怀中,并命吕佐按住他的腿,在她的再三安抚下,那尖叫声才堪堪停歇下来。
吕佐走出房间,用井里打出的凉水扑在脸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缓和心情。
望着寥无星辰的漆黑夜空,心中满是悲凉。
白雪皑皑,世间再无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
四日时间十分难熬,所幸宋十安除了夜间被梦魇所扰,白日里却十分安静,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意志消沉,像个傀儡一般,除了吃喝睡觉外,不愿给与外界一丝反应。
生命力在他身上近乎消失殆尽。
钱浅珍而重之的养着,没有一丝怨怼、更没有不耐烦。
吕佐陪在一旁,听了无数从未听过的故事。
什么七个葫芦娃被一个好心的老爷爷养大,智斗一条蛇精和蝎子精。
什么黑猫衙役擒拿老鼠匪贼。
什么被吃了菠菜就力大无穷、勇斗坏人的船工。
什么蹴鞠达人热血追梦,永不放弃。
总之都是些历经艰难坎坷,最终用善良、勇气、、意志赢得人生的故事。
第五日,方医士捏抹检查过后,说腿骨已然复位,需要固定将养三个月,方可尝试拄拐走路。
方医士早前便见识了钱浅说的方法,以熟石膏抹在布条上,裹住患处,待风干后形状便固定住了,的确比用杉树皮系紧的方法更为妥当。这里生石膏与熟石膏大都作为药用,还从未见过此种用法,啧啧称赞。
只是这方法颇有些费银钱,普通人家怕是用不起的,
方医士与吕佐一起给宋十安将断腿固定住,这下除非他把这玩意砸碎,否则是无法再扭曲错位了。
方医士将一切妥善处置好,拒绝了钱浅要送他回家的好意,收下了沉甸甸的诊金,自行离去了。
在镇子上的医士和钱浅的精心调养下,宋十安精神好转了些,空空洞洞的眼神里开始有了些许情绪。
夜半的惊醒尖叫仍未好转,但尖叫渐歇后会开始哭泣。
宋十安有了精神后,开始变得焦躁、易怒,惧怕突如其来的声音、惧怕突入而至的人。
每当有人到来,他就像被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歇斯底里地嘶吼、哭泣,甚至会抓起手边趁手的东西去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