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5)
小团子愤愤咬唇,挣扎着便要下地去捡那床被褥。
戚醉端起一碗药倏地挡下了她进一步抗争的动作。
“药能治病,你又伤得这般深。”戚醉变了变脸色,绷着脸故作严厉道。
小团子眼中原本沉寂的戾气和愤恨随即涌了上来。
那样的眼神,生生刺疼了戚醉心下某处柔软。
他忽而又想起昨夜里王大夫说这丫头在雪地里怕是被冻坏了。
这小东西估摸着才十一二岁的模样,雪地又那般冷,这般年幼,想来五脏六腑内部的确伤得不轻。
“大夫说了,你这阵子得好生调养。”戚醉几乎是叹息般出声劝道,与方才的故作严厉迥然不同。
小团子依旧一声不吭,重重地垂首,整张脸都陷入了阴影里。
“过来,我喂你。”戚醉的眸子泛开丝丝涟漪,淡色的唇轻启。
小团子瘦削的肩膀轻微地颤了颤,没有抬头。
戚醉把碗重新搁回了托盘,起身,“也罢,我走了。”
慢悠悠地转身,戚醉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衣摆被一股轻轻的力道拽住了。
他悄然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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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库房里放好物资,锁好门,小景正走在走廊上,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公子端着托盘从东南屋迈步而出。
他赶忙迎上前去,瞥了眼一旁紧闭的门窗,压低了声儿道:
“公子,你当真不信我从外头听来的消息吗?”
戚醉兀自往厨房的小径走,面色沉静,没有多加思考,反倒干脆利落地“嗯”了一声。
小景见状,急得直跺脚,复又锲而不舍追上前去,“不是,公子,你若不信,大可留心检验一番,我可听说,这江城司府的九小姐舌头可被人拔了!”
戚醉回想起方才喂那小团子的时候,她的舌尖倒是有了些残损,但也不至于彻底被拔掉那般严重。
他顿时止住了脚步,沉了脸色,低声呵斥:“日后莫要再提这些。我不曾瞧见她的舌有异样。”
小景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愠怒的神情,心下狠狠一颤,忙解释:“公子,我寻思着,她深夜被人丢在雪地里,来处又这般蹊跷,浑身还都是伤……”
“住口!把碗洗了。”
说罢,戚醉拂手转身,快步离去。
小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接过的托盘上空空的两个碗,先是一个震惊,随即抬首,望着自家公子含怒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嘀咕:
就算那丫头不是司府的九小姐,也是个小灾星!
自从她来了,自家公子都不知道和自个儿生了多少次气了……
哼!是个地地道道的小灾星没错了!
午饭时候到了,小景在自家公子不悦的催促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中的午饭递到自家公子手里。
“公子……”
“有这工夫胡思乱想的,倒不如去院子里把我前不久圈出来的那块地好好打理一下。”
“是是是,我知道了。”小景耸了耸肩,憋憋屈屈地挪着步子出了厨房,刚到院子那块被翻过土的地。
一回头,他就瞧见自家公子小心地端着午饭碗碟,脚步轻快,一转眼的工夫又奔着东南屋那边去了。
小景看得直皱眉,不由得攥紧了双拳,愤愤地提起一旁的锄头开始除杂草。
这几日风雪停后,春种的时候也差不多要到了,日头又盛,自家公子费了好几日的工夫打理好的这块地上生出了几株杂草,随风摇曳多了几分顽皮,明明是生机勃勃的绿意。
小景此刻只觉得这些碍眼得很,手下除草的力度更甚了。
正“哼哧哼哧”耙着杂草的时候,门口忽地传来了敲门声,他不由得抬眼望去,不悦地扬声道:“何人?”
“我,春婶。”那声回应多了几分殷勤的笑意盈盈。
闻言,小景不由得扬眉,语气缓和不少,“门没栓,进来罢。”
“哎,小景啊,你家公子在何处?”春婶一进院子,眉目堆笑,像是逢着了什么喜事儿。
小景一听,双肩一垮,抬起一条胳膊指了指东南方的那屋,闷声道:“在那小灾……小丫鬟屋里呢。”
“行,我先过去了啊。”
春婶眉间笑意不减,摇晃着矮胖的身子,兴致冲冲地奔着东南屋去。
小景在后头看得直摇头,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都爱奔着那屋去。
“吱哑——”
“谁?”戚醉警觉地回头,若是小景,不会不打招呼便推门而进的。
“戚公子啊,是我,春婶,呵,打扰了,我这儿有要紧的事儿找你呢。”
“春婶,请进。”戚醉掩去眼中的一丝警惕,唇边扬起一抹极淡的微笑。
春婶把门推得开了些,才将矮胖的身子挤了进来。
她瞥了眼床榻上裹着被褥的小团子,“呀,这小丫鬟看起来比前几日好多了,脸上多了些精气神呢。”
小团子戒备地盯着她才一会儿,目光便重新回到了戚醉身上。
戚醉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小团子身前,“春婶今日过来,是有何要紧事?”
“公子今年也十七了,算了算再过三年便要及冠了,我那女儿也有十五了,也到了该……”
“哐啷!”碗勺碎裂的声响。
“哎哟我的娘哎!”春婶吓得跳将起来,捂着心口。
“看来我这小丫鬟还没痊愈,失礼了。”
戚醉微微扬眉,转身,垂手抚了抚小团子的发顶,柔声道:“小东西,你没吓着吧?”
春婶探着脑袋好不容易看清了戚醉身后的那个看起来温顺的小团子,无意一瞥竟是注意到那小团子的眼神看着自个儿尽是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