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长宁宫大大的槐树阴凉下,瞧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发呆。
要说两人为何大热天的躺在外面遭这份儿罪?那只能说殿里经过两人一番霍霍,宫人且有的整理呢,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
秋东忍着疼,懒洋洋的问:
“你就非费久沉不可了?”
姜霜承认她是个看脸的肤浅之人,但不可否认的是,费久沉同样有不输他脸蛋的才华,更重要的是,对方是王后的娘家侄子,这门婚事可谓门当户对,前朝后宫,众望所归。
“那你能找着比费久沉更好的,我就不选他。”
姜霜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翘个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嘴角叼根儿杂草,说话时吊儿郎当,比丰都城内最纨绔的公子哥儿还纨绔两分。
秋东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追问一句:
“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姜霜偏头看了秋东一眼,态度是让人意外的豁达:
“阿弟,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我等凡夫俗子看不见百年千年之后的事,何不享受当下呢?
风来了迎接风,雨来了直面雨,等到那一刻,不用谁提前教,我们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若在风雨中,需要你独自前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周遭都是敌人,你孤立无援呢?”
姜霜约莫是觉得今日的弟弟被她和费久沉的事情给刺激到了,难得没有嘲讽他腻腻歪歪像个娘们儿,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用她一贯的散漫语气道:
“那就去面对啊,天地间只有我记得你们了,我当然得好好活着,我活着一日,就是你们活着一日,是姜国活着一日。”
秋东闭上眼。
耳边是姜霜荒腔走板唱着不知道从哪个宫人嘴里听来的家乡小调,明明是极其婉约的唱词,硬生生被她哼出了一种即将奔赴刑场的悲壮。
秋东想起在原本的故事线中,他那一心想长生的父皇终于因为服食大量丹药,躺在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心的让人全天下搜捕国师卜鹤。
不惜一切代价。
而他行将就木的消息也终于传的全天下尽知。
彼时百姓已经在水深火热中又艰难度过了整整七年,各地人口数量锐减,民间新生儿数量急剧下降,路边到处都是无人掩埋的,冻死的饿死的尸骨。
各地藩王再也没有了顾忌,自立为王,打着匡扶姜氏江山的旗号,招兵买马,壮大己身。
同时民间各种起义军层出不穷,其中尤以安西道节度使计蒙恩的外甥,乐重恩拉起来的一支队伍,壮大的速度最为显眼。
乐重恩此人,正是本世界线的男主,和任何一个开国皇帝一样,乐重恩的征战天下登上皇位之路也像是老天爷特意给他开挂一般,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乐家原也不是无名之辈,他家中三代皆在朝为官,就因为他祖父在朝堂上劝陛下亲贤臣远小人,诛杀妖道卜鹤,被老皇帝当场下令砍头,抄家灭族。
只乐重恩在祖父故友的帮助下逃过一劫,改为流放三千里。
作为推翻旧王朝,重新建立新王朝,给百姓带去希望的明君,乐重恩手底下自然少不了相辅相成的文成武将。
而姜霜的心上人费久沉,彼时因他祖父费丞相劝皇帝“勿要沉迷修仙问道,睁开眼看看天下,用兵弹压各路反贼,”被皇帝一怒之下流放三千里。
风流才子费久沉也没逃脱被流放的命运。
也就是在那一刻,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
一心想杀了老皇帝为全家报仇的乐重恩,与心中充满了滔天仇恨的费久沉在流放地相遇,相知。
两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二人一拍即合,于混乱中拉起一支队伍,以整个天下都没想到的速度,收编流民,吸引良才美玉,一路势如破竹,杀怕个各路藩王,杀进了丰都城,杀上了皇帝宝座。
乐重恩带人杀进丰都城那日,王后一把火点了寝宫,拉着皇帝一起殉国,却早早安排人把秋东和姜霜远远送走。
彼时太子姜松早已死在老皇帝的猜忌和朝堂倾轧中,秋东和姜霜便是整个姜国最后的根苗。
王后叫人分别把他们送走,希望他们隐姓埋名,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她和老皇帝与腐朽的姜国陪葬,足矣。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打着秋东他们的旗号,想匡扶姜国,恢复旧日繁华,新朝自然不会对秋东这个亡国的前朝皇子放松警惕。
新帝乐重恩下令,全天下追捕前姜二皇子姜秋东。
于是秋东在下属的陪同下,过上了朝不保夕,藏头露尾,颠沛流离日子。他们的行踪不断被人察觉,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他感觉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有一天,外面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前姜公主姜霜现身丰都城,新皇乐重恩为显他对前朝皇室的宽容,以良媛之位,迎姜霜进他后宫。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说是前姜二皇子姜秋东被找到,新皇封其为安乐侯,于丰都城内赏赐宅邸一座,无诏不得出。
实际上就是被重兵圈禁了。
自此,真正的秋东终于可以像王后临终前期待的那样,像个普通人一般自由终老。
姜霜用她的自由,换取了弟弟秋东的自由。
远在天边逃亡的秋东想不出,昔日互有情意的一对男女,一个成了亡国公主,一个成了新朝重臣,一个在乐重恩的后宫熬日子,另一个面对乐重恩时该是何等心情?
然而秋东真能就此过上安宁日子吗?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