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您且消消火,您放心,小婿亲自盯着,明日一早就带人去城门口迎接,钦差下榻的行宫以及后续的一切招待事宜已经确定过好几遍,全都是照着二殿下的喜好来的,保证让他安安稳稳的来,顺顺利利的走。”
卫牧半蹲在塌边,低声与岳父细细把他的安排一一说了。
冯如海哪里能放心呢?想那二殿下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即便天仙在跟前也没心思欣赏。他生怕女婿掉以轻心,把二殿下当成那些来江南视察的钦差随意糊弄,可是要吃大亏的。
以往再威风的钦差进了江南,都得给他安生盘着。
他们在江南地界上当土皇帝作威作福久了,轻视之心渗进骨子里,藏都藏不住。
冯如海也只能交代一句:
“你别万事冲在前头,二殿下绝非善茬,许碧山就是前车之鉴。”
卫牧身为右参议,属从四品,他上头还有左参议,以及左右参政,参政属从三品。
都是冯如海的左膀右臂,但左膀右臂也有亲疏之分,卫牧无疑是最亲近的那种。
卫牧对岳父的话多少是听进心里了,因此在迎接的钦差的时候,准备上格外仔细。
然而秋东压根儿就没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行至安州城时,连面都没露,直接叫人把马车赶至行宫,将无视做的很彻底。
让人一时摸不清头脑。
卫牧和几位同僚一琢磨,这可不行!
万一二殿下以“江南官员行事懈怠”为由,赖在江南不走了,陛下不得急眼了?陛下急眼了,他们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决定携礼上门,拜见二殿下,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好比对方打算什么时候“交接”税银啊,哪天启程回丰都城啊,平时都有什么小爱好啊,需要哪些特别安排啊之类的。
结果他们内心忐忑,抵达行宫,送上拜帖后,二殿下那边直接叫人收了他们的礼物,人是一个都没见,用二殿下身边内侍的话讲:
“诸位大人的心意殿下都知晓,奈何殿下近日天干气燥,情绪不佳,就不见各位大人了。”
哦,几人一琢磨,眼神就微妙起来。
这可不就是变相的索贿嘛!还是如此直白的索贿!
不过想想二殿下如今的处境,一切就又变得合理起来。
嗨呀,不就是要钱嘛,只要能让这煞神安安生生的待着,顺顺利利走人,他们就贿呗!
这路数他们熟啊!
于是秋东整日窝在行宫,下面官员的拜帖流水一般送进来,装满的大框子得两个内侍合力才能抬动。
顺道儿,送来的礼物,几乎是跑断了几个内侍的腿,才一一归置起来,摆了三间屋子都装不下。
要照着这速度,再有半年,又一个马球场都能贿赂出来了。
秋东躺在美人榻上,听着卫牧特意让人安排表演的扬州小调儿,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打拍子。那美人儿声音就跟有钩子似的,让人一听就酥了半截儿骨头。
吴侬软语隔着轻轻的雨帘,有种朦胧不真切的美,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不得不说,卫牧是懂男人的,至少秋东这段日子待在行宫每天都过的很新鲜,丝毫不觉得无聊烦闷。
“冯大人府上昨儿半夜又进大夫了,折腾了大半夜,天亮才消停,说是冯大人的病可能不太好。”
乐重恩低声对秋东道。
秋东睁开眼,望见一碧如洗的天空,哼笑一声:
“才半个月就忍不住了?看来冯如海是真被父皇给逼急了。”
病情不太好,是在无声催促秋东,让他抓紧时间离开江南,否则哪天他一口气倒不上来,这笔税银可就没法儿交接清楚了。
秋东道:“既如此,那就让下面人交接吧。”
他这一松口,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江南道官员都缓了口气。为了早日送走瘟神,双方对着不存在的八百万两,将这场戏当真的一样来演。
从核对到公示,期间出动了上百名账房,日夜不休,盘了整整十三日,另外还有监察组,后勤组,三班倒,忙的昏天黑地。
终于在第十四日时,双方将这笔账交接清楚,箱子贴好封条。
秋东直到此时才缓缓从行宫出来,看都没看前来送别的官员一眼,摆摆手,上了马车,身后是长长的押运税银的队伍,足有二里地。
直到把人送走,卫牧等人都感觉跟做梦似的。
说好的心情不好,暴躁易怒呢?说好的蛮横无理,胡搅蛮缠呢?
这未免太好打发了。
就连听到消息的冯如海也不可置信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瞬间头也不晕了,火也不上了,连着问了三遍“当真?”
真的真真的!
秋东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安州城,消失在江南道地界上。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就连押运银子的官差都十分松懈,路上甚至说说笑笑,整个队伍的氛围活泼又轻快。
这可真是一趟好差事。
当然了,他们还是有理智的,不会把这份高兴表现到秋东面前去。
然而秋东的心情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此时拿着地图笑眯了眼,指着其中一处路过树林的官道:
“就这儿了。”
于是这日傍晚,众人在林子边儿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给牲口喂草料饮水,所有人都处于放松状态时。
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伙儿,哦不,或许是好几伙儿蒙面强盗。
强盗来势又凶又猛,见着人就砍,打了秋东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有人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围到秋东四周保护他。
秋东和乐重恩也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强自镇定。乐重恩挡在秋东面前,从身旁官兵手里接过长刀,大义凛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