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刺进身体的声音在秋东耳边清晰响起。
“乌城!”
秋东顾不得其他,一手扶着乌城,抽空低头瞧他伤口,刺的极深,忙在乌城身上摁了几个穴位。
乌城握住秋东的手,面色已经发紫了,声音断断续续:
“殿,殿下,好疼啊。”
废话,差点儿就当场去世,能不疼吗?
秋东一边小心护着他,一边还得砍杀源源不断快要将他们包围的狄人,这个变故确实让他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顾不得和乌城多话。
乌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秋东耳里:
“殿下,您,您要是我爹就好了,给您做孩子肯定,很有,安全感。”
秋东差点儿脚下一个趔趄,让人迎面砍上一刀,急忙避过,恼怒道:
“你给我闭嘴!”
要是乌城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今儿可别想安生活着了。
好在,很快接应他的人就来了。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秋东架起乌城,看了一圈儿,有穿白虎城士兵衣裳的,有穿狄人衣裳的,逐渐在他四周形成保护圈。
他快速道:
“都安排好了吗?”
“将军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定会叫所有人都知道您牺牲在了这场战役中。”
“走!”
就这么会儿功夫,乌城的呼吸已经弱不可闻,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真没命了。
秋东没想到乌城会在这个时候跑回来,乌城没想到他一来就撞上了两兵交战的场面,当然,丰都城里的各位,也没想到白虎城会在这个时候沦陷。
在所有人的估算中,白虎城至少还能顶一个月。
白虎城陷落,老将军战死,二殿下阵亡,守将主动开城门投降,迎狄人入城。
这些消息一条条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丰都城时,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无动于衷,有人不敢置信,有人痛哭失声。
太子前脚才把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粮草,让人用最快的速度运往白虎城,后脚就收到这样的战报,人瞬间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场面一度混乱又恐慌。
整个东宫鸦雀无声,太子从床上坐起身,嘴里还掺杂着苦涩的药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二殿下的尸首呢?”
内侍紧张道:
“被,被狄人带走了,据说狄人的首领觉得二殿下是年少出名的英雄,要将二殿下葬在他们的英雄山。”
“荒唐!”
内侍瑟瑟缩缩不敢说话,心里何尝不觉得荒唐,那狄人的英雄山是何等地方?是狄人埋葬他们有功劳的将士的地方!
将二殿下葬在那里,侮辱的又何止是二殿下?
太子忍着头晕下床:
“为我更衣,我要去摘星楼见父皇。”
阿弟的尸首万万不能留在狄人手里,阿弟的身后事还得他来主持。
这回太子倒是见着皇帝了,可皇帝的表现实在叫人心寒。
白虎城陷落他不担心,小儿子身亡他不难过,只在看见太子形容憔悴时,漫不经心的叮嘱了一句:
“保重身体,朝堂上的事由你处置,没事别叫人来打搅朕,朕最近炼丹小有所得,正到了关键地方。”
太子跪坐在皇帝对面,室内燃烧的熏香叫他头疼不已,忍着恶心,看向对面这个脸上已经有了老人斑的人:
“父皇,阿弟没了。”
皇帝眼皮轻轻一抬,用法外开恩的语气道:
“朕已经知道了,你命人给他建个衣冠冢吧。”
太子强调:
“阿弟的尸首被狄人带走了!”
老皇帝终于睁眼瞧了他仅剩的儿子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按理说,没成家的孩子身死是不能入祖坟的,被狄人带去正好,那英雄山也不埋没他。
再者他走在父母前头本就是大不孝,还要父母为他的身后事操劳的话,他死后身上的罪孽就更重了,到了阎王殿也不消停。”
太子目瞪口呆。
这他娘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话?
“阿弟是为国捐躯,死后哀荣呢?便是普通将士战死还得给家属补偿费!”
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大儿子,展现出了他最大限度的包容,好声好气和儿子讲道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们弄丢了朕的白虎城,朕看在人已经死了的份儿上,不找他们算账,还想朕的赏赐?叫朕夸他们败仗打的好?”
整个一无赖,为了钱,他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到。
太子想起他小时候,那个记忆中精明能干,英勇神武的父皇,跟眼前完全是两个人。以前他都怀疑是不是什么脏东西上了父皇的身,才能让一个人前后差距如此大。
如今再看,英明神武的是他,为了长生刻薄寡恩没有人伦的也是他。
亲情打动不了他,太子只说利益:
“请您下国书,让狄人把阿弟的尸首送回来,我愿意用我的私库做交换,另外再下旨让阿弟以英亲王之位下葬皇陵。”
皇帝没说话,但比说了更叫人觉得恶心。
他在等太子给出足够打动他的东西。
太子却道:“就这两件事,您不照办的话,日后朝堂上的事还是您自己去处理吧,或者交给内阁也行,正好叫我趁机歇口气。”
叫内阁打理朝政的后果,在上次将太子贬斥到安庆城做监军的时候皇帝已经品尝过了。一群酒囊饭袋,但凡需要承担责任的事情,全都推给他这个皇帝处理,但凡是有好处的事情,一个个跟狗一样抢着上。
皇帝一时间还真被太子给拿捏住了,但这个口子只开此一次,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