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莲子羹乃儿媳的拿手菜,是?叫人?一大早取了太液池的新?鲜莲子,儿媳亲手剥的,又?亲自盯着火候,文火细细熬了一个时辰,母后尝尝可还合口?味?”
秋东见阿娘对?这种殷勤小意十分受用,被韦氏亲自伺候着用了一盏,还很大方?的吩咐:
“味道不错,叫太子和福王也尝尝你的手艺,你用心?了。”
韦氏得了婆母夸赞,十分愉悦,不用奴婢插手,亲自为秋东盛了一盏,笑盈盈很有长嫂风范道:
“阿弟快尝尝,若觉着味道好,吾便将方?子细细写下?来叫人?送去你府上。”
秋东觉得这莲子羹他怕是?吃不下?的,三兄两口?子的吃食,总叫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韦氏如今可是?身怀六甲,还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说她和太子不重视,安乐坊的狗都不信。
可稍微有点条件的寻常人?家也不会叫身怀六甲的妇人?亲自煮粥烧菜伺候婆母,放在他们老?李家,偏两人?上赶着做,婆母也享受的很。
双方?愿打愿挨,秋东连说什么都不能,显得他多事似的。
罢了,或许这便是?为常人?所不能为,吃得苦中苦,再做人?上人?吧。
从三兄和韦氏配合之默契,便能看出他为何对?韦氏如此喜爱了。两人?是?为了活命,真能拉下?脸面呐,与韦氏对?比,此前的三嫂赵氏,确实显得和这两口?子格格不入。
秋东放下?杯盏,对?太子道:
“三兄随我出去走?走??”
太子面上一苦,放下?调羹,迎上韦氏担忧的眼神,拍拍她手背以?作安慰,跟着秋东出了延英殿。
兄弟两在大明宫中漫无目的随意走?动,这里是?他们长大的家,如今瞧着却处处充满了陌生感。
好半晌,李显主动开口?问:
“阿弟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吾?”
不等秋东回答,李显又?道:
“可吾有什么办法呢?大兄身份得天独厚,在太子位上经验十足深得朝臣拥戴,还不是?与阿娘在朝政上发生摩擦,互有输赢?
二兄自小聪慧,博古通今,朝政上手的又?快又?好,身后拥趸成?群,还不是?去终南山出了家?如今轮到吾,可我有什么呢?
既不聪慧也没?处理朝堂政务的手段,又?心?软喜欢听好话,自来最?擅长的是?斗鸡走?狗。
那些朝臣想让吾与大兄一样知人?善任,吾做不到明察秋毫,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摆弄着与阿娘作对??想让吾与二兄一样为朝政鞠躬尽瘁,吾甚至分辨不出他们言语间究竟是?出于何种立场,听了这人?的话便会得罪那人?,不脱下?几层皮,还真没?法儿清楚谁衷谁奸。”
李显的脸皱成?了苦瓜,他朝秋东耸肩,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用深刻剖析自我的嘲讽语气道:
“阿弟呐,吾就是?这样一个平庸,普通,胸无大志,胆小,怯懦,欺软怕硬,浑身充满缺点,想在父兄的庇护下?,锦衣玉食,快乐的做一辈子闲散王爷的人?呐。
如今将吾架在这个位置上,吾不想步上二兄的后尘。远离朝臣,讨好阿娘,是?吾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吾这么想难道有错吗?”
秋东摇头。
不想死,用尽手段活下?去,当然没?错。
可身为太子,享受了全天下?的供奉,锦衣华服加身,难道不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吗?
若最?上面的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只顾自身安危和享受,下?面群起效仿,这天下?还能有秩序吗?
可这道理李显难道不明白?不过是?他不想听罢了。
两人?走?在锦绣繁华的花园中,周身被馥郁的香气包裹,可谁都没?法儿享受眼前的一切。
秋东随手折下?一根枝条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他:
“三兄觉得你能退到什么程度,阿娘将来又?会进到哪一步?”
李显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吾可以?做阿娘手中的傀儡太子,甚至将来做她手中的傀儡皇帝,吾会乖乖听话!阿娘有能力,有才华,有野心?,她想要权利,吾给她。吾相信大唐在她的治理下?,比在吾手中更好。”
秋东几乎是?用讨教的口?吻道:
“三兄你作此判断的倚仗是?什么呢?”
但这话李显没?听懂。
他不解。
“那是?我们的亲阿娘呐,即便吾不学无术也晓得,以?往太后垂帘听政,最?大的阻碍是?皇帝想亲政。可吾心?甘情愿不与阿娘争抢。阿娘今年都多大了,待她百年之后,天下?还是?李唐的,还是?吾子孙的,难道不好吗?”
秋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如今这大明宫对?武后而言没?有秘密,太子这番话,即是?对?他说的,也是?在对?武后表明心?迹。
“你都说了你耳根子软还爱听好话,怎的就确定将来不会有人?撺掇你与阿娘争权,而你又?不会心?动呢?”
那韦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想做傀儡皇帝,难道韦氏将来生了儿子,想让儿子傀儡太子?她自己想做傀儡皇后?永远低声下?气像个奴婢一样服侍婆母?
不见得吧!
李显这会儿却是?十分自信,他为自个儿的将来做了规划并认为前景可观。
“阿弟你讲的没?错,吾承认经常会对?各种诱导心?动,可每每见着阿娘,想想太子李忠的下?场,想想二兄的处境,甚么花花肠子都该歇了。”
行叭,从这一方?面来讲,李显是?真的对?他很自信。
当然了,于眼下?而言,他的自信并没?有错,目前为止,他是?心?甘情愿只想做傀儡太子,韦氏是?心?甘情愿服侍婆母想得到婆母认可,阿娘也是?心?甘情愿做皇后将来做权势滔天的太后,并未有直接取李氏而代之登基为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