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17)
眼下她还在信期,如何能吃这生冷的东西?
江式微低着头,瞧着样子有些失落。
“那不吃冰酥山,他家的蟹黄毕罗也好吃。”江式微笑着眨眨眼。
“蟹性凉,别想了。”齐珩瞥了眼江式微。
齐珩牵着江式微的手往前走去,然江式微并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她面上淡淡的,不见笑意。
齐珩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馄饨铺,“馄饨成么?”
“太热了。”江式微不满道。
“槐叶冷淘。”江式微试图讨价还价。
然见齐珩静静地看着她,江式微只好点点头。
馄饨也行吧。
铺子的主人是个老叟,馄饨熟后,将冒着热气的两碗端上。
江式微笑笑:“谢谢阿公。”
一口江淮官话,很是流利。
齐珩颔首接过:“谢谢。”
老叟听到江式微的话倒没有什么稀奇的,反而方才听齐珩的口音,脸上抹出笑意,“听口音,小郎君不是江宁人啊。”
江式微刚想抬起汤匙,听到馄饨铺主人的话忍不住一笑。
齐珩的口音对于江宁来说确实是特别的。
他一直待在长安,如何会说江淮官话?
齐珩笑笑道:“我确实不是江宁人。”
“某,在外从商,闻听江宁比长安景色还美,便来此地游玩几日。”齐珩道。
“小郎君那可是来对了,江宁不仅水景美,酒楼中佳肴也是一绝。”老叟说着说着有些骄傲起来。
江式微只笑笑不说话。
“哦?是么?老丈口中的酒楼是?”
“江平楼啊。”
“您看,就在不远处。”老叟指了指。
“便是不用佳肴,里面亦有歌舞可看。”
“歌舞?”江式微问道。
在她原印象中,江平楼也只是酒楼罢了,是没有歌舞的。
“是啊,小娘子也是江宁人,怎么会不知道?”
“那歌舞可不亚于长安教坊的内人呢。”老叟笑着。
江式微只尴尬地笑笑。
齐珩点了点头,又道了谢。
待二人将馄饨用尽后,江式微想到老叟口中的歌舞不免心痒,便拽着齐明之往江平楼走。
一卖花郎挑着担子路过,竹筐里放着浅粉色的蔷薇花。
花蕊中有晶莹一片,像是该摘下来的。
卖花郎笑道:“小娘子要买花么?”
随后看向一旁的齐珩,笑道:“小郎君给娘子买朵花吧。”
齐珩笑着将几板铜钱递给卖花郎,卖花郎连连道谢,“娘子挑朵喜欢的。”
江式微含笑在其中选了花状最好看.的一个。
哪个小娘子不喜欢粉色、绯色这样亮丽的颜色呢?
江式微转过身,将花插在鬓间,朝齐珩笑道:“六郎,我和蔷薇,谁更好看?”
齐珩没得被她弄笑。
多大个人了,还要和花比。
齐珩笑笑:“夜中蔷薇自是夺目,然远不如锦书。”
江式微道:“还算你识相。”
“自然不敢得罪夫人。”
“你冷不冷,要不我把披风给你。”齐珩牵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江式微摇了摇头,“我不冷。”
话甫一说完,便见来往的人急匆匆的,一旁的妇人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江式微与齐珩顺方向看去。
火烧的方向,正是江平楼。
第060章 江上清歌(三)
一旁的女子拽着水桶妄图上前, 江式微连忙拽住她的袖角,女子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去救火。”
江式微平复心情, 冷静道:“救火自有潜火队, 酒楼里的情况不明, 你这样莽撞地上前去, 反倒是添了乱。”
话甫一说完, 便见江平楼“轰”地发出炸声, 火光愈来愈大。
看这样子,江平楼是彻底保不住了。
待潜火队匆匆而来将火扑灭,江平楼已然烧塌,成了废墟。
潜火兵抬着一个个担架出来,望火楼一察望到火情, 便顷刻而出, 只是这火势太大,燃及厨司,碰了油与米粉。
实在是救不得。
一群人围观着, 七嘴八舌地在说什么。
齐珩听不清,只是注意到角落处, 潜火兵刚抬出的担架上。
女子面上蒙了一层烟尘,穿着舞衣,脚上还系着金铎, 倒并未有烧伤,只是舞衣被火灼烂, 露出了大片外肤, 腰腹间有一红痣十分明显。
人群之中有好事的男子跳起望里瞧着。
随后与身旁男子下流地取笑道:“江平楼的舞姬还真是名不虚传,这身段天生便该是伺候人的...可惜了。”
后面的话, 越来越不堪入耳。
齐珩朝身后之人狠狠瞪了一眼。
随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女子身上。
逝者不该被好事之徒如此侮辱。
罹难女子亦不该被人如此亵渎。
一件披风,挡住的不仅是女子的裸露的外肤,更是她仅剩的尊严。
萧然匆匆赶来,忙低声道:“主君,我查过了,火是从厨司燃起来的。”
“厨司失火,滚油被洒在地上,火势蔓延极快,又因江平楼的厨司堆放了大量的米粉,米粉遇明火,是以爆炸。”
“滚油?”齐珩面色凝重。
“这么说,这场火是无意的。”江式微道。
只是近日这火当真太频繁了些。
长安国子监失火。
江宁江平楼失火。
当真是无意为之么?
“仪仗何时到江宁?”齐珩问道。
“五日后。”
五日,太长了。
原本齐珩只是因狱情卷宗的疏漏和江宁郡决堤之事才来巡幸。
却不料天子仪仗未到,这祸事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