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18)
看来这江宁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让安插在江宁的人留意些,有什么情况,立刻报我。”齐珩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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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式微向客舍的掌柜借了金斗,往里塞了几块炭火,将披帛挽在肩上。
江式微道:“把外袍换了,我帮你熨一熨。”
齐珩瞧她这架势,迟疑片刻,随后将外袍换了下来,递给江式微。
江式微将外袍铺在桌上,道:“今夜的事你怎么看?”
“条理通顺,看着像无意的。”
“但你不觉着,在何处见过么?”
齐珩沉声道。
“国子监。”江式微拿着金斗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齐珩。
“和国子监那场大火太像了。”
这场灾祸的背后恐与国子监相同。
天子仪仗到来之前,将江平楼付之一炬。
将一切真相隐埋于烈火中。
江式微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此次江平楼大火,楼内所有人无一幸免,均罹难。
屋外传来敲门声,齐珩一听敲门的动静便知是萧然。
萧然入门,抱拳道:“主君、娘子,有异常。”
“属下奉命留心着江平楼罹难者的遗体,方才传来消息,有贼人接近停尸之地,意图将遗体尽数毁之,被我们的人拦了下来,不过,属下们办事不力,教那贼人趁空隙自尽了。”
齐珩听后摆了摆手,道:“我知你们已然尽力,贼人有备而来,怪不得你们。”
“如此看来,这江平楼是有人蓄意纵火的。”齐珩笃定道。
然齐珩更奇了,何人能有此等本事。
天子巡幸在即,偏还冒着此等风险纵火毁楼。
看来,江平楼背后的秘密比国子监藏书楼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现下只能等仪仗到了才能细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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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仪仗一到江宁,江式微与齐珩便在萧然的保护下悄然回去。
江宁郡亦曾是前朝旧都,自有别宫。
是以天子驻跸于此,金吾卫相护左右。
平民百姓若想见天子一面,难于上青天。
此次巡幸,汾阳郡王齐子仪与谢晏作为天子心腹在陪同之列。
齐子仪年纪轻,又是宗室子,自要历练一番。
谢晏医术精湛,出身士族,陪同巡幸实则是给他镀层金边儿,日后也好委以要职。
齐珩的銮驾先至江边,视察民情,也是查验决堤之后的修复情况。
朝廷虽有派了赈灾款重修堤坝,但毕竟是地方,官吏有中饱私囊之况,齐珩自是知晓。
若非是怕骤然撤换官吏影响赈灾,齐珩是断断忍不得的。
解决百姓之难为先。
日后再清算这笔账。
齐珩静静地听着江宁刺史的述职,待他说完后,面上不露喜怒,只问了一句:“若在有大雨,可还会有决堤的危险?”
刺史忙跪伏于地,战战兢兢,说不出一字。
他若说没有,日后若是决堤,则是欺君罔上之罪。
他若说有,便是无能之徒,如何再待在刺史的位置上?
齐珩见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反而气笑了。
这帮尸位素餐的东西。
国朝的蠹虫。
齐珩未再说什么斥责之语,只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站一整日,好好想一想朕说的话。”
“再想一想如何能不负于家国。”
江宁刺史忙不迭地叩首,齐珩未做什么实际处置已然是天大的恩赏了。
一路上,金吾卫持刀护道,官员跪送,算是平安无事。
然齐珩刚至别宫,与江式微刚饮上一杯热茶,便闻噩耗。
齐珩问道:“什么?有人谋杀了县尉?”
手上的茶盏差点落地。
白义点点头:“一刀刺中要害。”
“不过人当场就被衙门的护卫扣下了。”
“是死士?”
“非也,只是一个普通妇人。”
“普通妇人能在掌刑狱的衙门中刺杀?”
齐珩有些气笑了。
这江宁,片刻不得安生,不是大火便是谋杀。
“今夜本该是那县尉值守衙门,入夜未用饭,便让人去酒楼带些吃食,那妇人便是送吃食之人,趁县尉不注意一刀刺中,人没救回来。”
“那妇人现下被羁押在狱中。”
江式微灭了金斗中的炭火,将金斗置于一旁:“巡幸江宁之事,郡内人尽皆知,官吏们诚惶诚恐,近些日严加约束百姓,连巡防都是一队接一队换着值守,生怕出什么差错。”
“而此时,却有人冒着此等风险行此事。”
江式微讽笑:“这事不简单啊。”
这是故意想让齐珩知道的。
恐怕此事另有隐情。
“你快让金吾卫把她带出来。”齐珩沉声吩咐道。
“朕要亲自鞫问。”
他若不将江宁查个底朝天,实在是愧为人君。
江宁刺史刚被齐珩罚完,回到府中便听说郡内下属县的县尉被杀,他一个哆嗦,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身边的小厮忙将他扶起,道:“主君您可得小心点啊。”
刺史惶恐地摇了摇头。
老天爷呦!当真不让他半分消停。
天子人还在江宁郡内的别宫,就出此等大事,只怕他还未来得及遮掩,便已让金吾卫的人报与天子了。
刺史慌张地咽了一口,忙让小厮准备笔墨纸砚。
写下一封密信,盖了私印,让人快马加鞭送至长安。
事关重大,他不好轻举妄动,必要长安来信才能作应对。
“刺史不好了,那贼妇人被圣人身边的金吾卫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