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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129)

作者: 雨霁长安 阅读记录

齐珩缓缓落墨,默然写下另一封诏书,将诏书写完,齐珩递给了崔知温,崔知温细细读着上面的墨字:

“臣卿之家禁僧尼者往来,廿年间禁铸佛、书经。”

“陛下这是...”崔知温道。

“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齐珩淡声道。

“自高宗一朝起,佛教兴盛,僧尼者众,笃信者众,陛下此举臣工间恐有非议。”崔知温起身打揖道。

齐珩摆了摆手:“贵戚争营佛寺,度人为僧,兼以伪妄,积弊太久,民怨甚矣。”

“民于君同水于舟,水载舟,亦覆舟。”

齐珩沉吟良久,而后缓缓道:“既在此位,自担其责。”

崔知温俯身道:“臣省得了,自当效力。”

齐珩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辛苦了。”

崔知温笑了笑:“臣不敢当。”

毕竟是齐珩给了他能走出御史台狱,重新踏上仕途的机会。

他自当报恩。

而且,这件事上他亦有私欲,东昌公主崇佛,他是知晓的。他促成此事,起码东昌公主心里不会痛快。

这就足够了。

今岁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兽纹瓦当上覆了一层白色。

来往的内臣抱紧了身上的长衫,想在这雪天中让身子更暖和些。

长街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大雪飘落于鸱吻上,有碎玉投珠之声。

江锦书端详着面前的茶盏,她举着盏身已然看了多时。

漱阳笑道:“这茶盏真好看呀。”

江锦书点了点头,道:“这越窑烧出的茶盏确实好看。”

盏身是青灰色的,状如莲花,口沿形似五瓣花,盏托似荷叶。

“拿它去盛我新得的兰雪茶吧。”江锦书笑了笑。

漱阳笑着接过那荷叶盏。

适逢齐珩刚入立政殿,鹤氅上还沾着冰雪。江锦书上前帮着他将鹤氅解下,触上他的双手,不禁轻声埋怨道:“好冷。”

随后便牵着齐珩到炭盆旁烤火。

江锦书握着他的双手,他左手上的玉扳指硌得她微微发疼。

他的鬓发上有一丝残雪,江锦书拂去,那片洁白在她的掌心化成了一滩水。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齐珩垂眸应了一声。

她轻声道:“我看了邸报上的新闻,三税改两税。”

当地豪绅多剥削百姓血汗,强抢土地,故出两税之法,此举有益于民,却不利于士族。

“我也知晓,她的人一直在反对新法。”

“对不起。”

这声道歉是代东昌公主说的。

齐珩蓦然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怪你的,永远都不要与我说对不起,你从不欠我什么的。”

他分得很清楚,东昌公主是东昌公主,江锦书是江锦书,东昌公主的任何过错都不该由江锦书来承担。

齐珩抚上她的背脊,而后笑了笑:“我口渴了,不知能否吃盏热茶?”

江锦书点了点头。

她将那盏兰雪茶递给他,笑笑道:“暖暖身子吧。”

齐珩浅啜一口,抬眼看向她,唇边带着淡笑,道:“这茶不错啊,茶盏也好看。”

齐珩稍稍将手上的茶盏抬了抬,随后扬眉笑道:“色泽如春水,这是越窑的瓷。”

江锦书含笑颔首,道:“子衿送来的。”

“哦?是吗?”齐珩笑道。

齐珩又问道:“她和姜娘子现下如何?”

江锦书想到这儿,不禁笑了笑:“她寄给我的信虽寥寥数语,但足以看出她们的日子过得畅意,这茶盏便是她去上林湖时得到的。”

“她还说,在蜀郡遇见了一小郎君,他们煮酒论书,姜娘子现在已然在给子衿备嫁妆了。”

齐珩笑笑,并未再说什么,只嘱咐高季以锦书的名义备下了一份贺礼。

江湖之远,自由畅意,不该再沾染庙堂的阴谋算计。

殿内炭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花之声。

江锦书沉吟良久,方道:“明日阿娘入宫,我再劝劝她。”

齐珩握住江锦书的手,他知她是不想让他为难。

他张了张口,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

东昌公主入宫,立政殿上上下下都警醒着,生怕惹恼了这位主儿。

江锦书缓缓施礼道:“阿娘安康。”

东昌公主点了点头,不见喜色。

江锦书勉强一笑,亲自倒茶给东昌公主。东昌公主颔首接过,缓缓道:“听说,陛下搬至立政殿来住了?”

江锦书点了点头。

东昌公主声音稍缓些:“天子的专宠固然是好,却不牢靠,能靠得住的还是皇嗣。”

“儿晓得的。”

“儿请阿娘来,是为了另一桩事。”江锦书笑了笑。

“何事?”

“儿听说阿娘为琅琊郡王寻了一门亲事。”

安国太妃前日入宫请谒皇后,言语间提及此事,这便是在试探江锦书的心意。

而后江锦书方知东昌公主看中了安国太妃的独女宜城公主。

安国太妃的娘家是陈郡谢氏,安国太妃又是先帝谢贵妃的从妹,自然与齐珩情谊匪浅。

东昌公主给江长空择这样的婚事,这不存心拉拢谢家,给齐珩添堵么?

东昌公主闻言淡笑,将茶盏轻放回盏托上,道:“是,宜城公主性情温良,吾以为与长空颇为般配,所以和安国太妃聊了几句。”

“皇后以为如何?”

东昌公主反问道。

江锦书笑笑道:“江家贵极,不必再攀皇室。”

“皇后这话错了,皇室公主下降贵戚之家这是常事。”

江锦书将蔻丹陷入掌心,轻声道:“长主看中的究竟是公主本人还是公主的外家,长主心中自当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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