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65)
而后,他悄然离开。
背影极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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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锦书被送回了立政殿,知晓齐珩无事,江锦书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用膳也能进得香了,王含章看着江锦书这样子,便是已然猜出了什么,淡笑不语。
便是江锦书有意装装样子,但还是能瞧得出的。
前日整个人还如霜打的茄子般,眉眼梢头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愁苦与哀怨。
今日那愁苦与怨怼便锦书消失不见,但凡了解江锦书的人必然能猜出其中的蹊跷。
幸亏江锦书足不出户,又将立政殿里里外外管得如铁桶般,除了漱阳,无人能踏出立政殿半步。
立政殿众人也不许与外人有接触,而东昌公主自那日掌掴江锦书后便觉有愧,再不踏入立政殿。
是以江锦书也放心了,齐珩醒了的事不会被传出去。
江锦书笑吟吟地吃着手上的玉露团,王含章坐在一旁没好气地冷瞥她一眼,眉眼间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瞧你这样子,六哥就算是醒了,你也好歹装装样子,否则这说出去,也无人能信啊。”
江锦书笑笑道:“我在自己殿里,还用在乎什么,总归我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那便也不必再装了。”
王含章白了她一眼,哀怨道:“六哥可把我害苦了,我竟也还要被关在这儿。”
江锦书笑着安抚她:“你就忍忍罢。”
殿门骤然被推开,余云雁捧着画轴进来,她面上赧然,歉疚道:“殿下,妾方才整理库房时,不小心碰落了这卷轴,妾不知原来是放在何处,是以来烦殿下了。”
江锦书打开卷轴,看清上面的青碧色山水,笑笑道:“这个是我嫁妆里的,该放在库里架子第二层的。”
然下一刻,鼻尖涌入略微的血腥气,江锦书不禁俯身干呕。
王含章忙扶着她,无奈道:“怎看个画便还害喜了?”
江锦书摆摆手,道:“我闻着一股血味,有些难受。”
王含章轻嗅,若有所思道:“没有啊。”
而后看向余云雁:“云雁,你闻着了么?”
余云雁摇了摇头。
江锦书掩面道:“就算作我娇气罢,云雁,快把这画放回去罢。”
“是。”
入了夜,江锦书再次入了紫宸殿,她缩在齐珩的怀中,试探地问道:“明之,文鸿为什么要刺杀你?是不是有人指使他?”
齐珩身子一僵,他顿时怔住。
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齐珩敛眸,安抚道:“嗯,我目前还不知晓那个人是谁,但我想不会是姑母的。”
江锦书点了点头,而又不安地问道:“如果是,怎么办?”
她虽对阿娘心存怨怼,可还是忍不住关心阿娘。
齐珩吻了吻她的额心,轻声道:“晚晚,我不让你为难。”
江锦书安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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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休养,齐珩渐渐地可起身下榻,他下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乔装去了丽景门推事院。
齐珩淡笑,目光带着打量,极为讽刺。
“苏昀,你在金吾卫待了多少年?”
苏昀见齐珩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推事院,便已自知大限将至。
东昌公主必败,齐珩这是下了一盘大棋。
苏昀被囚在架上,颤声道:“快十年了。”
“朕记着你在金吾卫待了五年,一直处在官职最末位,那你可还记得是谁提拔你到金吾卫裨将这个位置上的?”
苏昀含泪哽咽道:“是...是陛下。”
“难得你还记着。”
“既然记着,何故害朕?”
“何故走至东昌公主那里?”
齐珩一并问道。
苏昀热泪落地,他道:“陛下之恩,臣记着,可臣母的命,是长主救的,长主于臣有恩,臣无以为报,陛下于臣有简拔之恩,臣亦无以为报,求陛下赐臣一死。”
齐珩摇了摇头:“我不赐你死,你不该死。”
“有恩当报之理朕能明白,你在朕身边潜伏多年,长主于你之恩,也该还了,可朕于你之恩,你却未还。”
苏昀颤声道:“陛下是何意?”
“帮朕一个忙,从此,你苏昀便废去武力,离开金吾卫,永不许回长安,你的母亲朕也会让人照顾。”
苏昀颔首应下。
第086章 兰襟将去(七)
齐珩刚出丽景门, 动作间扯到了胸口处的伤口,齐珩不禁抚上伤口,缓和疼痛, 白义忙道:“陛下您的伤...”
齐珩稍稍抬手, 道:“无碍。”
白义点了点头, 随后又道:“陛下, 苏昀那竖子既已背叛我们, 您为何还要给他这个机会, 您就不怕他再害您一次吗?”
齐珩直身,叹息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昀其人,本质并无害人之心,他是为报恩情, 这一点, 我能理解,他既答应了我,我便信他。”
随后齐珩又道:“你给萧璋传信, 让他在东昌公主府找一找她与苏昀间是否留有信件,再看看东昌公主府内有无《江山图》。”
临了, 齐珩只觉不安,再次叮嘱道:“记住,只是找, 不许对公主动手。”
白义看着齐珩的眼神晦暗不明,
东昌公主既已要害齐珩, 齐珩还这般顾虑着她作何?
然他既为齐珩之臣, 主上有命,他便不好说什么。
只好揖礼领命而去。
东昌公主宅第, 齐令月未挽头髻,发丝披于身后,倚在小榻上,萧章在她身后,为其梳理发丝,停云轻轻推门入来,手中拿着信笺,下意识地看向齐令月身后的萧章。
萧章对上停云的目光,停云目光锐利,似有让他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