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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181)

作者: 雨霁长安 阅读记录

见江锦书黯然点了头,齐珩便离开了内室。

江锦书缩在榻上的角落里,如小兽取暖般蜷缩着身子,她低着头,将面容埋入锦被中,重重的啜泣声被稍厚的锦被掩盖了大半儿。

她明明已经做了选择,解脱了,为何还如此心痛?

江锦书泪沾前襟,她望着那粉色帐顶,泪盈眼眶,她眼前模糊一片。

齐珩站在内室门外,听见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只觉心悸。

他不禁攥紧了拳,多次欲推门而入,将她抱在怀里好生抚慰。

但他又悬崖勒马般地止步,因为他知道这扇门是江锦书留给自己唯一的挡雨伞、庇护所。

她需要可容自己独处的地方。

她连哭泣都怕他听见,只敢自己一个人缩在床榻的角落处,用被子紧紧掩住自己的脸庞轻轻啜泣。

她的心意他从来都清楚,她不愿他为难。

是以他只能装作不知,好好遮挡那独属于她自己的那避雨之所。

——

东昌公主府邸内,齐令怒而凝视面前的青年男子,她重声道:“婚书你为何不签?”

江律掀起青衫衣摆,恭恭敬敬地叩了一首,而后跪直身子恭谨答道:“儿不愿。”

齐令月适才刚刚饮了一口茶水,听闻江律如此说,愤恨地将茶盏抛掷于地,浅青色的茶盏落地瞬间便已破碎,化作残瓦,其中一片碎瓦迸溅到了江律的面容上,在他的眼角下几寸划出一线痕伤口。

只转眼间,那伤口便渗出血,慢慢汇聚成珠滴状,沿面容缓缓落下。

江律叩首道:“儿惹阿娘动气,是儿之不肖,但这婚书,儿是万万签不得的。”

这婚书,他若签了,江氏便彻彻底底毁了。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家族便这般断送在东昌公主的手上。

“你们一个两个,忤逆不孝,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们吗!”东昌公主怒声道。

“儿愚钝,有逆母命,是不肖之人,与獍枭无异,阿娘若罚,儿甘愿领受,绝无半分怨怼之心。”

“好一个甘愿领受,你是我的长子,怎就偏如此痴蠢?”

“难道昔日我教你的孝道,你全混忘了不成。”

江律梗着脖子答道:“阿娘先前教给儿的,忠孝礼义,儿一日不敢忘怀,只儿记得一件事,忠孝礼义,忠为先,孝为后,儿先是天子之臣,而后才是阿娘之子。”

“你,你冥顽不灵,你,你是要气死我吗?”东昌公主反倒火上浇油般愈加气愤,她将蝴蝶装的本子重重砸在书案上,恨恨起身,指着江律怒骂。

“儿不敢,儿只是在践行自己的道!”江律跪直身子,正色朗声道。

东昌公主怒声道:“将棍杖拿来!”

停云仓皇跪地,忙道:“公主,不能打啊,郡王,郡王可是您亲子啊。”

东昌公主道:“亲子,他可视我为亲母?我没他这个孽子。”

“勿再多言,快去棍杖来!”

停云跪地,颤抖着将棍杖递过去,东昌公主二话不说便接过那棍杖,高高扬起,威胁道:“江长空,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书你只要签了,与我认个错,你便还是我的儿子,你签不签?”

“请恕儿难从母命。”

东昌公主闻言,狠狠将棍杖挥下,便是江律有了准备,还是被这强大的力道所打得向前倒伏,江律脊背发痛,然他却强撑着身子重新跪好。

齐令月眸中底处已有泪光闪烁,她道:“你是我寄予了厚望的儿子,为何偏要如此?”

“为天子之臣,当以忠君爱国为先,一己之私为次。”

齐令月连连发笑:“说的好,说的好!”

随后齐令月又狠狠打了一棍,江律再次被打倒。

门口有仆役的目光隐隐投向此处,齐令月再次问道:“你可敢再说一次?”

“忠君爱国为先,一己之私为次。”

“江家祖训,我辈自当践行!”

“不肖之子!”齐令月再施数杖。

直至江律被打得头晕目眩,再直不起身,齐令月才失神地松开了棍杖,轻声道:“挪出府去,我再无这样的儿子,从此以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毫无干系。”

细听去,齐令月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停云欲言又止:“公主...”

“快去。”齐令月声嘶力竭着。

直至入夜,萧章仍伴侍在东昌公主跟前,阁门被人骤然推开,江益带着怒气入来,倒很有几分怒发冲冠的意味来,齐令月看着面前的男子忍不住轻笑。

江益将那文书仍在齐令月跟前,厉声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令月反笑:“休书,还能是什么意思?”

她言语间带着对江益的羞辱与不屑。

齐令月懒散地柱着头:“怎么,你是怕离了我,没了这些荣华富贵么?”

江益怒极反笑:“你以为,我当初娶你就是为了你的荣华吗?”

“难道不是吗?”

江益一声哼笑,道:“荣华,爱慕你荣华的应该是你身后的人!”

江益横眉冷指齐令月身后之人。

萧章握着银梳的手一顿。

“江益,你少来管我的事,休书已下,你已不是驸马都尉,休在我面前做你那套驸马架子。”

江益与齐令月这么多年,已是貌合神离。

若非因为一双儿女和身份之故,他二人是断断不会再在一起的。

江氏需要公主下降来增长势力,公主亦需江氏来充脸面。

总归是各取所需。

便是如此,江益也已知足。

可如今齐令月要与他和离,他如何不恼怒?

“晚晚和长空都被你抛诸家门外,如今你也将我赶走,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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