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3)
齐珩闻听此语,即心生几分暴虐,另一只手扼住她雪白修长的脖颈。
脖颈之弱,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摧折。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就像一只被人扼住的伤鹤。
“你还知道什么?”
他欺身逼近,江式微见齐珩迫近,呼吸稍滞,那颗心石终是落入洛水之中。
“妾只是,不想死。”她闭了闭眼,一幅任他处置的模样。
“借妾的手扳倒中书令,对陛下有利无害,不是么?”
齐珩一听此话,颇具兴致,松开了扼制她的那只手,轻笑道:“你要如何来换?”
“以我为饵。”
江式微轻道:“妾的身份可以帮陛下的。”
齐珩垂眸,她眼睫上还坠着泪滴,齐珩轻轻抬手拭了去,捻着江式微的下巴,以往他从不会对她行如此轻佻之举。
这次江式微是真触及他的底线了。
借着月光,他细细打量着这张脸,皇后之容,可山茶比拟。
柔和静好,怪世人皆道似洛神之貌。
齐珩默然片刻,随即缓过神来,道:“怎么帮?”
江式微压下心中恐惧,凑近与他耳语几句。
“成,可我怎么相信你呢?”齐珩亦在她耳畔轻语。
“妾的命,就在陛下手中,君要妾生,妾便侥幸,君要妾亡,妾焉能活?”
“陛下放过妾,于妾之恩,无异于荒年施粟,指囷相赠之情,妾当万死以报。”
江式微心中此刻略有些底,微微松了口气,齐珩现下对她的杀意已无,余下应是试探罢了。
齐珩收了剑,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递给江式微,目光却锐利的很:“将它喝下罢,我便信你。”
江式微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虽不知是何物,想必该是用来控制她、威胁她做事的药物罢。她眼下并无其他选择,倒不如坦然服下,也好消却齐珩对她的疑心。
江式微接过瓷瓶,手心发凉,还是倒入口中。
见她将瓶中之物用尽,齐珩不疑其他,便将方才她踩到的耳珰拾起,拿出锦帕擦拭。
他步向江式微,然江式微未料到他的举动,下意识向后退去,脚上的伤实是疼痛难忍,便又跌坐于地。
今夜属实是运气不好,江式微暗道,亦低首不肯瞧他的神色。
“呵。”
齐珩弯唇浅笑,无奈摇头,目光柔和与方才截然相反。
若非瓷瓶冰冷尚在她手中,若非方才他还逼她服毒,她怕是以为他还是那个宠爱她的天子。
她抬首瞧着方才将耳坠轻轻给她戴上的那只手。
齐珩温声道:“还能起来么?”
江式微垂首摇头,不想再在他面前出糗,且心中惶恐万分。蓦地,只觉身子一轻,他将她打横抱起,四周拢着温热之气。
“我抱你回去。”抱着她的那双手力道不甚重,不会让她感觉到疼。
“妾失礼了。”若不让他抱回去,怕她真要在这里过夜了。江式微无可奈何,只得环住他的脖子。
“无碍,只是方才吓到你了,我该和你道歉的。”思及怀中的姑娘方才落了泪,他该向她致歉。
她未语,只静静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上。
他又变成了那一潭春泉,温和又清冷。
江式微想不明白,到底哪个是他?
微微凉风吹拂着太液池的水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月牙悬于高高的枝头。【2】
流光皎洁,逗留于长夜中紧的二人身上。
这一夜,又很静。
第002章 虢灭虞亡
立政殿,江式微的近侍女官甘棠见二人入来,笑意盈盈,连忙替齐珩掀起榻前轻纱,之后招呼着其他内人缓缓退去,殿内只留帝后二人。
齐珩将她轻放于榻上,作势要褪去她的鞋履。
“陛下”
江式微见他此举,急急出声以制止。
“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伤。”
齐珩见她许是误会了,便出言解释,手上的动作并未因她出声而停止。
细瞧了她的脚踝,脚踝处有些青紫肿块,他轻按了一下。
江锦书轻呼一声“嘶”,眼角泛红。
他能不能轻点?
“陛下,妾等下涂些红花油散瘀就好了,不必劳烦您了。”江式微忍泪道,方才的恐惧还未退却,她下意识向后倾身。
然齐珩并未放开她,反而冷瞥了她一眼,似听了一场戏言,声音依旧如初春融雪般清朗,他嗤笑道:“涂红花油,你脚不想要了?”
“嗯?”江式微面露不解,齐珩不语,目光落在角落的冰鉴上。
暑日最热,故而勋贵之家多会以冰解暑,臣下之第尚且如此,何况是大明宫,帝后殿中都置有冰鉴。
齐珩用帕子裹些碎冰,轻敷在她的脚踝上,而后徐徐道:“红花乃活血之物,你若即刻用它,怕是这红肿愈来愈烈了。”
“你这样的,须用冰敷。”齐珩淡声道。
“陛下怎的懂这些?”江式微抬首,对上他的目光。
她是公主之女,又是名门之后,下有女使,上有医者,何须劳她去懂?更何况他是尊贵的天子,衣寝皆有贴身侍奉之人,何必劳他记得这些?
齐珩只是看着她,并未再言。
有些事,他不想说,亦不必说。
须臾,齐珩收了帕子,转动腕间,起身步向殿内莲花盆净手,举止儒雅,净手后转过身来,神色稍冷,不及方才温和。
“锦书,答应我的事,莫忘了。”
随之,他便离开了立政殿。江式微脑中一直回荡着他方才的话。
答应他的事……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