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57)
他的风眩又犯了。
良久,才缓了过来。抬首便见一青衫影入来,那人是谢晏。
谢晏见到张应池的尸身,便已知晓自己是晚来了。
谢晏伸出手将白布重新盖上,微叹一声:“张公,抱歉,是我来晚了。”
转身蹙眉对齐珩道:“我找到了张公口中的草稿,以及原来秘书省印刷的书。”他从怀中抽出两本书来,水汽氤氲了书页,有些略湿。
齐珩接过两本书,均翻到最后末卷,却是如张应池所说,写的是汉朝邓后。
“秘书省送的那些书都被替换过。”谢晏攥拳忍着怒气道。
“他是被陷害的。”齐珩心口沉甸甸的,轻声道。
“能替换那些书的,只有一个人。”谢晏沉声道。
齐珩听后,沉吟良久,对上谢晏的目光,方道出一个人名:
“柳治平。”
第027章 志欲无满
翌日一早, 云收雨霁,长安街道上还留有着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出卫卒来往匆匆到处翻找的影子, 卫卒终于在汲文阁书肆后院的地窖里翻出还未销毁的雕版, 便急急忙忙地向白义禀报。
“将军, 找到了。”
白义闻言, 瞥了一眼旁边书肆的铺主, 见他手脚瘫软已跪倒在地, 白义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吩咐下去。
“带走。”
“是。”
自白义在汲文阁【1】书肆找到雕版之后,便带着柳治平回大理寺复命,柳治平一路被金吾卫左右架着不得动弹,便大声咒骂着:
“你们放肆!你们没有证据便敢带我到这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秘书监, 是政事堂的宰执,你们对我如此无礼,河东柳氏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给我老实点。”白义实在是听不下去旁边之人的大声吵嚷, 直接拔了刀架在柳治平的脖颈旁。
柳治平见白义拔刃,眼中浮现出恐惧, 生怕他失手伤了自己,便安分了许多。
到了大理寺堂上,见白义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放下, 柳治平得了空隙,便还是忍不住大声吵嚷:“大理寺如今竟敢在无凭据的情况下便羁押朝中三品大员, 当真是目无国法, 你看我河东柳氏会不会放过他兰陵萧氏!”
如今的大理寺卿出身兰陵萧氏,换作旁人也许会顾念萧氏势力对大理寺卿礼让三分, 但柳治平是浑然不怕的。
“是么?”堂内幽幽传来一声音。
柳治平因大声吵嚷而微颤的身体一僵,这声音他最是熟悉不过。见大理寺堂上的门被打开,柳治平方看清了堂上端坐的男子。
正是那位年轻帝王,齐珩无疑。
柳治平猝然跪倒在地,但他仍高呼冤枉:“陛下,臣冤枉啊!”
齐珩闻言反笑,见他此状眼中不屑,道:“朕还未说什么,怎么你就叫起冤来了呢?”
柳治平身子一僵,急急道:“陛下,臣......”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被齐珩打断。“是朕让白义抓了你,你也不必再扯言让你河东柳氏弹劾什么,朕问你什么,你便给朕答什么,若有不尽不实的,朕不介意让你...”
“生不如死。”齐珩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柳治平听了此话,对这位年轻帝王又有了新的认识,原以为齐珩最是温和,却不料也有这般残忍的面目,后背不免发凉。
“白义,去把上回你从秘书省拿来的书都带过来,给他看看。”齐珩道。
“是。”
白义带着金吾卫将书都放在了堂上:“陛下,这是臣上回拿来的全部书。”
“秘书监去看看你们印的书,好好看看。”
柳治平忍着手上的颤抖,尽量不露慌张地翻过一页页,齐珩看着柳治平的动作,冷声问道:“朕问你,这是不是你们秘书省印的书?”
“这,这是我们印的书,但校审不干臣的事,求陛下明鉴啊!”
“呵。”齐珩冷笑一声,“朕竟不知,秘书省什么时候开始用雕版印刷了,你还不从实开口!”
柳治平一听雕版印刷四字,顿时慌了神,便知骗不过天子,便立刻改口道:“陛下,是臣方才眼拙,这,这不是秘书省印的书,想必是有人替换过的,这定然是有人在诬陷臣啊!”
“是么?这书自你秘书省拿来后,便一直锁在朕的私库中,连大理寺都未见到,你倒是说说谁在诬陷你?”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朕?”齐珩反问。
柳治平闭口不答,想着如何辩解,但齐珩不给他这个机会了,便让白义将汲文阁铺主带了上来,除此以外,还带了那些搜查出来的雕版。
那汲文阁铺主早已伤痕累累,血丝透过布衣,在白义金吾卫的鞫问下,已然吐出了实情。
“此人,你可识得?”齐珩看向下面已瘫软在地的柳治平。
柳治平颤声回着:“不...我不认识他。”
那铺主唇上皲裂发白,有气无力地指着柳治平向齐珩道:“就是这位郎官,是他,给了我一筹重金,说让我按照他给的稿子来印一批书,且还带来了秘书省官用的墨和纸张,我便猜出了他的身份,秘书监,他许诺我,事成之后,便许我入他秘书省。”
“我...我也是一时迷了心窍,便答应了他。”
“既已成事,你为何不毁去那些雕版?”齐珩唯一疑惑点便是在这里。
“秘书监让我毁了那些雕版,但我没有,我想着,留着这些雕版,秘书监便有了把柄在我手上,我若要什么,便不怕他不应的。”那铺主说了这些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白义将铺主带了出去。
一旁的柳治平早已心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