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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万里丹山路(143)

作者: 四季奶糖 阅读记录

老伯闻言, 嗤笑:“你光听听就知道了?”

“操千曲而知音, 观千剑而识器, 我虽然不铸剑,但也时常出入临渊铸剑池, 何为新,何为旧,我也能听出一二。”

孙夷则觉得这老伯对自己多少有些抵触,但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站起身,十分客气地说道,“下面的剑我就不看了,有劳您带我来这一趟。”

老伯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平声问道:“你听这剑鸣,有何感想?”

孙夷则坦然道:“晚辈年轻,尚不能回答您这个问题。在我听来,剑鸣即是剑鸣,仅此而已。”

老伯听了,竟是放声大笑:“好一个年轻,好一个剑鸣即是剑鸣。”

孙夷则由他笑,并不言语。

笑完,老伯才说着:“我还有一把剑,可以带你去看看。”

“好。”孙夷则应下,跟着他去了厨房。

厨房很小,除了一个灶台和一个水缸,几乎放不下别的东西。孙夷则乍看之下,还不知道那把剑在哪儿,再回神,老伯就已经从灶坑里找出了一根长长的黑乎乎的东西。

孙夷则愣了愣,只见对方抖去那上面的灶灰,拆掉包裹在外的布条,露出里面紫黑色的剑袋。那剑袋锦纹秀丽,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孙夷则就更是好奇,里边装着的剑究竟是何等宝物。

“这剑,长约三尺七寸,重约一斤六两。”老伯从中抽出一把长剑,声音却戛然而止,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涩,“这是把新剑,只开了锋,不曾染血。”

他将这把剑稳稳送到孙夷则手中。

长剑出鞘,剑身通亮如雪,吹毛断发,剑芒灿灿,似天光乍现,普照四方,而剑柄上的宝相莲花纹熠熠生辉,慈悲庄重。

“好剑。”孙夷则慨叹,他随手挽了个剑花,那剑芒大作,竟是如日高悬,光彩灼目。

老伯轻笑一声:“确实如此。”

孙夷则没太听清,看向他,对方却道:“这把剑归你了,你好好使着吧。”

“那老伯,我将银钱给您。”

“不用,这把剑的钱,已经有人付了。”

“付了?”

老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此剑,乃是西域寒冰铁所制,虽没有天外陨铁那般坚不可摧,却也世所罕见。剑气澄净,如冰上生莲,出鞘即为苍生护道,持剑者,当身如明灯,幽夜长明。”

孙夷则闻言,呢喃着:“身如,明灯?”

他蓦然想起了一个人,如此,忽地失了神。

他并未去过骨河边,并未见过那盏十年如一日,高悬于封魔大印中央的长明灯。

正邪之间,明争已在那年落下帷幕,此后暗斗不止。其中有一项条约,便是以骨河三十里为界,双方皆不可靠近。

孙夷则,在孙雪华身死后,从未得到应允去到骨河边。

老伯又道:“这把剑,数十年前就已经锻造完毕,可是请我铸剑的人,却始终不曾来赴约。而今我已垂垂老矣,你与这剑有缘,便赠予你吧。”

孙夷则欲言又止,老伯笑着:“请我铸剑者,许是已在多年前的魔都祸乱中身死道消,你便不要再问他的名姓了。”

孙夷则沉默半晌,过往旧事如绵密细雨,在他心中笼起一层烟愁。

他终是点了点头:“好,多谢您。”

又是一阵沉默。

孙夷则再问:“那敢问老伯,这把剑叫什么?”

“剑主未至,便不赐名,这是我们明山城的规矩,你自个儿想想吧。”

“那就不赐名了。”孙夷则心绪万千,“剑主未至,就当我借此剑一用,待了却此番事宜,必将此剑归还于您。”

“你不要吗?”

“请您锻造此剑之人,应该也是位心性澄净,光风霁月之人。晚辈初入红尘,遇事多有不决,尚不能明心定性,若是此时接受了这把剑,晚辈,问心有愧。”孙夷则对老伯行了个大礼,“多谢您留存此剑至今,让晚辈有今日之幸,可一睹此剑风采。”

老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不谢。”

孙夷则笑笑,就准备拜别,老伯邀请他一道喝杯茶再走,他也欣然答应。

四人很快聚在堂屋,婆婆又端了两盘柿饼和一盘炒花生米,乐呵呵地说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柿饼和花生,二位勉强尝尝吧。”

“谢谢婆婆,柿饼很好吃。”孙夷则将那剑袋放于桌上,傅及也看出了这把剑的卓越之处,却按下不表,只是给他拿了块柿饼,孙夷则心情很好,笑起来眉眼含情,温善纯粹。

傅及也笑笑,给他们二人倒了碗热茶,婆婆问道:“这把剑,还称心吗?”

“称心的。”

婆婆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用不惯,到时候要误事。”

孙夷则只是道谢,不作他言。

稍坐片刻,二人就拜别了两位老人,回了客栈歇脚。

一进屋,孙夷则便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傅及,对方沉吟着:“你难道,怀疑请老伯铸剑之人,是孙前辈?”

“有这种感觉,但后来想想,可能性不大。”孙夷则亦有不解,“大师伯是我临渊百年难遇之奇才,他注定是要继承长鲸行的,何必再去请人造一把剑,还是在这千里之外的明山城?五柳山庄以骑射闻名天下,冶铁铸剑之术并不突出,此剑虽是名贵,但和长鲸行比起来,还是弱了不少。”

“那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说吧。”傅及劝他不用想太多,大被蒙过头,一觉到天亮。

孙夷则直笑:“这会儿反倒是你来安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