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144)
“人生总要相互扶持啊,日子还长着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孙夷则心头顿时燃起了一把火,他小声问:“日子有多长?一辈子那么长吗?”
傅及被问得一愣,接着就往屋外走:“我去要点热水来。”
“现在去?”
孙夷则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傅及哭笑不得:“你跟过来干什么?我要点热水来洗澡。”
“啊?这,这,”孙夷则一脸恍然,“那,那我在房里等你?”
傅及见他耳根发红,更是想笑,嗔怪着:“你不许给我学曹若愚!”
说罢,他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跑下了楼。
孙夷则还是没明白:“我哪儿学他了?”
他不解,非要追根究底,晚上往傅及被窝里一钻,趴在人耳边问这个问题。傅及心痒痒的,却偏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脸正经地问道:“孙掌门,你不睡吗?”
孙夷则刚要说话,傅及掌心又用了几分力,给他捂得死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孙掌门。”
孙夷则发出两声气音,傅及忍着笑:“嗯嗯,你没有学曹若愚,我懂我懂。”
孙夷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挣开,傅及却跟他较劲,顶着不肯松手。孙夷则又不能真和他在床上打起来,万一把床给弄塌了,还得赔钱,就只能“甘拜下风”。
如此,傅及便“胜之不武”。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孙掌门,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他欺身贴近几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但后来发现,你——”
傅及莫名词穷了,他想形容自己眼里的孙夷则,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是第一次见面时,处处维护他们的临渊掌剑,是在地下密牢中,脆弱坚韧的孙夷则,还是后来,热情周到却又与他们稍显生分的新任掌门?
好像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傅及的唇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额头与孙夷则贴在一处。
他想,何必事事都要说明白?
他松了手,吻上了这个人。
孙夷则先是一怔,接着就紧紧回抱住了他。唇齿相依的那一刻,心跳也贴在一处,跟密集的鼓点似的,震耳欲聋。
孙夷则一点都没长进,可傅及还是被吻得头脑发晕,他小声地含混不清地说着:“你别再昏过去。”
孙夷则不言,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你怨我呀?”孙夷则附耳问他,手却不安分地去摸他腰间的盘扣,傅及没说话,由着他动作。
孙夷则得不到回应,就嘟囔着:“怨我也没有用,一回生二回熟。”
傅及又轻声笑起来:“这被子闷到我了,生米也不是这么煮成熟饭的。”
孙夷则听了,又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两个被角掖到了傅及颌下,将这人和自己裹在一起。
傅及不明所以,孙夷则趴在他身上,颇有些严肃地问他:“那你知道生米怎么煮成熟饭?”
傅及眼珠子转了转,沉吟着:“就,加点水,添点柴,大火煮吧。”
孙夷则眉毛拧在了一起:“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意思?”
孙夷则忽然从被子里钻了下去,傅及还没来得及叫他,声线突然变了个调。
山城月色皎洁,澄净如雪。这傅及偏偏觉得,这月色十分恼人,惹得他今晚都睡不着。
第二天下午,二人就决定去拜访五柳山庄庄主。
这明山城在数百年前本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原野,后来随着自然变化,平原北方隆起一座山脉,因山上积雪,日光之下如明镜通透,便以明山为此城之名。五柳山庄善骑射,在山脚下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牧场,而门下弟子善用弓,素有百步穿杨之美名。除却弓箭,其他的刀剑枪戟亦有所学,只不过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并不突出罢了。至于符咒八卦之类的灵术,则更显薄弱,这也是魔都祸世后,五柳山庄迅速没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大多数人修仙道,无非是奔着这超脱凡尘的本事来的。单有世传武学,即便能吸引到新人,也是力量有限。
孙夷则一路上跟傅及讲着五柳山庄的传闻,傅及一一记下。
五柳山庄建于城南,白楼高墙,整体建筑风格肃穆,尤其在这隆冬时节,虽是早早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仍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萧瑟之感。
孙夷则前去送拜帖,那看门的小僮见他面生,只敢隔着门与他交谈几句。孙夷则说明来意,那小僮就接了拜帖,进去报信了。
傅及打量着匾额上磅礴大气的“五柳山庄”四个字,那字体意气风发,可见题字之人当时的壮心满怀。可眼下已是荣光不再,门中凋敝,实在令人叹息。
二人没等多久,就听小僮来报:“二位进来吧,我家管事的有请。”
“管事的?”孙夷则听这称呼,有些不解,“你家庄主不在?”
“庄主闭关了,现在庄中大小事务,都是大管家在处理。”小僮如实相告,卑躬屈膝,“二位别耽搁了,若要进来,就早些进来,别让大管家等急了。”
孙夷则与傅及对视一眼,二人都心生古怪,但面上并未显露,而是顺从地跟着小僮进去了。
大门闭锁,满身风尘。
傅及隐约闻到了这山庄之中的淡淡花香,很是熟悉,孙夷则却是一愣,这山庄中,竟有红蕊白梅?
他问小僮:“小哥儿,敢问这山庄中是否栽红蕊白梅?”
“有,在庄主院中。”小僮年岁尚小,看着也不是特别灵光的模样,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并不避讳,“听庄上老人说,这株红蕊白梅是数十年前,老庄主寿辰那天,临渊派人送来的。这些年越长越茂盛,到了这个季节,花香弥漫,老远就能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