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美强惨权宦(21)
在一片寂静的氛围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与低哑的喘息,江知鹤手下的心腹之一田桓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显,他身穿一袭深色劲装,眼神冷冽,身后紧跟着几名红衣卫,个个身姿矫健。
他们押解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液沿着他扭曲的身体缓缓滴落,男人双眼圆睁,即便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四肢仍在无力地挣扎。
在我的角度看过去,那个中年男人的长发因挣扎而凌乱不堪,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透过发丝间的缝隙,仍能窥见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愤怒与恐惧的眼睛。
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容的那一刻,我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好巧不巧,这个人我恰好认得。
居然是袁宰!
怎么回事?
那时,袁宰根本就没有逃出江知鹤的围剿?还是说逃了之后又被江知鹤抓回来了?
可既然袁宰已经被捕,为什么江知鹤不告诉我?
江知鹤到底要做什么?他又要从袁宰嘴中逼问出什么呢?
……我难道这么不值得他信任吗?
我皱眉看着下面,说句实话,现在心情实在不是很好。
只见田桓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轻轻一挥手,红衣卫们便加大了力度,几乎是将袁宰半拖半拽地带到了一口废弃的古井旁。
井口幽深,宛如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声响,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袁宰的挣扎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剧烈,但他的力量显然已近枯竭,任何反抗都只是徒劳。
袁宰“呃啊啊”地胡乱叫着,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会做事的高官贵人,如今却落得这般宛如流浪狗一样的狼狈模样。
“……不得好死……你们……江知鹤那阉人……你们阉人……通通不得好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我勉强能听到袁宰在胡乱咒骂什么。
闻言,田桓那张阴白的脸上却笑了出来,“如今不得好死的不知是谁。”
袁宰的腰上被绑了一根绳子,在挣扎之中,他被两个红衣卫扣着肩膀直接丢进了废水井之中。
“救!呃啊啊!……咕噜咕噜、”
袁宰的声音逐渐被水淹没。
那绳索尽头,田桓冷着脸,一脚踩着,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
事已至此,我已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水刑。
以绳索缚人手足,悬其身于井口之上,如待宰之羔羊,缓缓放绳,使罪人坠入井中。
及至水及腰腹,窒息之感骤生,罪人挣扎欲上,然绳索紧束,动弹不得。
此时,施刑者复又拉绳,将罪人提出水面,稍缓其苦。
然未几,复又坠下,如此反复,如同生死轮回,痛苦难当。
是司礼监惯用的手法。
我看着田桓拉扯了四五回绳子,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我余光瞄见下面似乎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暗卫,飞快地朝着田桓走过去,在他边上说了什么。
下一刻,田桓愕然地看向我这边,大惊失色,猛然后退几步才堪堪立住。
于是众人齐齐看向我。
田桓白着脸地喊了一声:“陛……陛下?”
我:……
太久没练身手了,我应该是被江知鹤的暗卫发现了行踪了,罢了罢了,习武本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倒也正常。
我没有搭理田桓,在檐角上面蹲了一会,任凭带着料峭春寒的风吹乱我的鬓角。
或许不出一会儿,江知鹤就会出现在下面,必然会有人火急火燎地朝着江知鹤去禀报。
可是我现在有些不想见他。
我从来都知道江知鹤城府颇深、工于心计,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都已经如此亲近了,我仍然属于被江知鹤防备的那一类人里面。
我以为我们志同道合,我以为我们正在走相同的路,可是或许他觉得,我反而是他需要防着的人吧。
那一刻,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有些伤心。
从小到大,若是论起天赋,论起本领,我确实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可是这回在江知鹤这里,我当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对江知鹤的好,或许并没什么必要,就好像一腔热血赤诚上心头,却骤然间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与他从前种种,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江知鹤装出来的?
在江知鹤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但我并不想现在就知道。
没有理会下面的兵荒马乱,我反身飞檐离开了督公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根本没有人敢拦我。
因为我是天子。
因为,江知鹤他们绝不会,跟我在此时撕破脸皮。
④②
回宫之后,怀里的那个包裹里面的烤鸭凉透了,我闻着反胃,直接叫小安子去丢了。
看着四下空荡荡的御书房,我终于头一次意识到,我居然在江知鹤身上栽了如此大的跟头,我把真心给江知鹤看,可他却恨不得对我千防万防。
第 14 章
江知鹤势必会来找我。
而他什么时候来找我,只取决于,他备轿入宫的速度有多快。
这是十天小长假的第七天,我们第一次陷入冷战,准确的来说,只是我单方面陷入冷静期。
我独自静坐在御书房内,目光时而游离于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古籍善本之间,时而又空洞地落在地面铺陈的精致地毯上,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