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安(23)
就在所有人小心翼翼分享这来之不易的水源时,有人将刀指向了好心的妇人。
“放开他,你疯了吗?!”
他确实已经疯了,长时间的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已然失去作为人的基本思考,他不停大呵着,让女人交出所有食物和水。
语言不通,呵斥声在原住民耳中形同凶兽的咆哮。
孩子的尖叫引来人群,本就岌岌可危的棚屋在纷乱中轰然倒塌。
惨叫是唯一清晰的语言。
骨膜不住地充血,嘶吼与血水浑为一体,沙尘四散,无边的阴影铺天盖地袭来,继而是一片冗长混沌的黑暗。
……
一声尖锐的餐前祷告将黑暗撕开豁口。
无端的痛楚将他拉回沙砾的地狱。
天空好像更近了……
我死了吗?
感受不到双脚。
巨大的阴影落在身侧,羽翼扑朔伴着牙酸的锈音和无法忽视的剧痛。
那是同伴们的身体!
一根根生锈的弯钩刺入锁骨,如肉铺悬挂的刚刚宰杀的牲畜。
想要驱退秃鹫,却发现自己也是待宰的一员,锁骨下方,是狰狞的铁钩,和已失去知觉的手臂。
要结束了吗……
结束吧……
一阵裹着潮气的风刮过,天空骤然暗了大半,不远处的棚屋间发出欢呼,他们拿着容器跑出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雨水。
最后一丝阳光被铅灰色的云咬噬殆尽,阴冷地审视着被黄沙独裁的大地,雷鸣如征伐的铁骑,呼啸着反抗的高歌。
引得垂死之人也发出无声的诘问吶喊。
凭什么,他们可以载歌载舞欢笑庆祝雨水的降临?
凭什么,同样是人,怀揣仁道的要被曝尸烈日沦为牲畜?
凭什么,他不能活下去,他们不能活下去?!
奇迹般,胸中陡然生出一股力,硬生生靠着还能活动的手将自己从铁钩上剥了下去。
长时间悬空导致双脚一时失力跌在沙地,蓦然抬头,对上一双懵懂胆怯的眼睛。
是那个孩子!
来不及了!
孩子的尖叫再次响起,霎时,雨打湿的沙泥中爬出一个个漆黑的鬼影,手持棍棒,呕哑的尖嚎滚着雷声。
一道霹雳划过,惨光中站起一位从地狱回来的凶神。
没有多余的技巧,完完全全遵从于本能的拼杀。
雨停了——
一盆盆染红的雨水静静地排在棚户间,倒映着仅剩的两个身影。
一粒不属于这的沙子和一张被吓傻的幼小面孔。
被压抑的热浪趁机反扑,渗入地下的血腥气攀升蒸腾,令人头晕目眩。
螺旋桨的嗡鸣自身后响起。
终于要结束了……
兀的,一声枪响!
孩子半个头颅被子弹掀飞——
“记住,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永绝后患。”
偷回自己家
“嘶,我哥真是一点不脚下留情。”白尽安捂着屁股敲开安保亭的门,跟当值的安保大哥递了两根烟,拜托他别跟老爷子汇报自己回来的事。
然后要了摆渡车钥匙自个儿往主楼开。
微醺发热的脸佛着晚风分外舒畅,不自觉地白尽安单手扶着方向盘,整个上半身仰靠在椅背,因为没开车灯,整个院子浸泡在月光中格外静谧。
此情此景,总觉着该胡诌两句雅辞,可搜肠挂肚愣是只蹦出来仨字——“真凉爽”。
比不了文人骚客,好在现代科技给了人记录美好的技能,拿起手机,对着月上树梢一顿咔嚓。
遥看着月影下将枯未枯,顽强毅力在枝头的几片叶影,倒生出几分美景无人共赏的惆怅凄凉,茫茫天地,孑然一身……
白尽安正臆想自己化作独来独往的江湖剑客,刀光剑影,飒踏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看似逍遥畅快,实则夜半冷枕难眠,孤身爬上客栈楼顶,邀月对饮。
想着想着,就打起了老爹那把太极剑的注意,干脆明天早上起来跟老爷子学两招!
到主楼前,又挑了张自认为最有意境的给燕老板发了过去,配文“适合在外面喝两盅”。
燕恒秒回:正好中秋节快到了,店里会搞活动,有空来玩~(言外之意:请砸钱)
白式理解:他邀请我中秋节一起喝酒!
美滋滋下车,手刚摸上门禁,余光忽瞥见半扇形的落地窗窗帘缝中透出一道光,触电般,手赶紧抽了回去。
好险。
不过,老爹这个点还没休息?能啥事啊?
悄咪地,学古装剧里的探子,贴在玻璃上往里瞅,清晰度堪忧的视线中,白尽安一眼认出他爹正穿着睡衣坐在绒皮沙发上,且情绪甚是不佳。
背靠窗户的一侧沙发上,坐着一位男性客人,横截面比他爹大了一圈,还有点眼熟,几年了没怎么回国走动,单靠背影认不出来是谁。
心下还有些愤懑,半夜打扰他爸睡觉,真没谱。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敢打扰他爸,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思忖半天琢磨不出,反正家里大事也不会关照到自己头上,逍遥过日子挺好的。
蹲了半天,脚都麻了,小心贴着墙根摸到后门。
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从大路走,奈何中二病已深入骨髓。
熟练敲下门禁密码,咔哒一声,内心如打开了金库般窃喜,此时他是一位臭名昭着令无数警方颇为头疼的怪盗,来无影去无踪,任何地方任何东西,无论多严防死守,对他而言不过探囊取物。
然后,怪盗被擒了。
看到门缝透出暖黄灯光时他就应该想到附近有人,那是后门旁边一盏落地灯,他爸有时会坐在这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