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卦不灵(13)

一些肤色各异的学生穿着西装革履在台上表演话剧，庄九州耳朵听着他们讲外语，在意的却是这个画面看起来十分舒适。

不仅是镜头留白合适，切换的节奏也十分贴切。特别是到后面的歌舞部分，跳着芭蕾舞的一排伴舞小姑娘就像从干冰的云雾中悄然出现，领舞穿着火红的裙子转着圈儿向前，静中有动，冷中有暖的画面，跟随着伴奏放大着舞者的优雅，实在是让人叹服！

在现场，或许是看不到这种半虚半实意蕴悠长的画面的，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角度。

庄九州吸着面条，聚精会神地看，没一会儿就吃了整碗。

这场晚会的导播是陵儿吧？

他走向书架，从边上扒拉出两张做了标记的节目单。这是孟襄陵上次回来的时候留下的，从内容上看应该就是这次晚会。

庄九州突然没什么心情继续写他社会心理的论文，回到饭桌前，只想好好地欣赏孟襄陵的“艺术”。

这水平不上春晚都可惜……但据说春晚十几二十个的拍摄机位，还有分会场的加入，会有很多位导播和一位总导播。

他们参与策划与舞美等关键环节，选择合适的机位，根据不同的节目类型调整切播方式，揣摩呈现重点，总导播查看其他导播传递的精选画面并最终拍板，与字幕导演、助手、摄像师、现场导演精密配合，对意外情况随机应变，好几个小时的专注中，是不能喝水上厕所的，同样让人心力交瘁。

但孟襄陵喜欢，这也是他默默无闻的“艺术”，一种与众不同的呈现方式，一个幕后的指挥者所编织的光与影、明与暗、远与近、虚与实，将舞台多重艺术形式中最为灵魂的画面抽取放大，用镜头语言巧妙结合渲染，为没能来到现场的观众带来更为震撼的，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

他很成功。

庄九州能想象到男人专注的模样，应该就像他认真看着自己时，距离不过十公分，手却十分灵活、轻柔，即便躁动也怀有理性，让人想起时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又好想再看到他也红了眼角，小声说着“庄老师可要轻点儿。”

庄九州恍惚片刻，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捂住了砰砰作响的胸口。

他一直很好，也没有因为那个人变化，他活在当下，勇敢坦荡。

十点多钟，孟襄陵推掉了聚餐夜宵，急匆匆地穿越冷风。

孟乌云早早听见楼道里的动静，从窝里狂奔出来，兴奋地在门口踩拖鞋。

巴浦洛夫的狗，庄老师家的猫，彼此彼此。

庄九州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跟出来。

一眼看见孟襄陵，正戴着晚会上发光带铃铛的小鹿角出现在家门口。

叮叮当当，blingbling。

庄九州微微一怔，不禁上前几步，松开压毛巾的手，去摸那发着黄光的小鹿角。

可爱。

“庄老师，我来了。我来要圣诞礼物啰！”

孟襄陵解开羽绒服，倒像是在拆自己这个礼物，还会叮当作响地吸引人。

“礼物送上门了啊。”庄九州笑着，帮他把衣服挂好，继续擦着头发，“晚上一起吃点吧。”

孟襄陵动动鼻子，“庄老师是熬中药了？好像还有酒味儿。”

“专门煮的热红酒。还有一只烤鸡，一份苹果派，给你当夜宵了。”

孟襄陵把在脚边打转的孟乌云举起来，“庄老师这是要过节了？哎，我外衣口袋有个平安果，导演发的，一起吃了呗。”

庄九州便去掏他羽绒服。连着写着“平安”的苹果掏出来的，还有一张外卖小票。

“怎么，你感冒了？还是痔疮了？”

孟襄陵怔住片刻，发觉庄九州的湿手已经贴上脑门，赶紧解释道：“我小助手感冒了，我们导演痔疮了，我给他们买药，我没事，我真没事儿，不信你检查一下？”

检查……没发烧的话，晚点再检查吧。

“没事儿就好，快收拾下过来吃吧。”

庄九州轻笑，把苹果切了，复烤了两分钟烤鸡和苹果派，把热红酒倒出来，正好一人一杯，用的是上次孟襄陵新买的情侣款马克杯。

——两只小黑猫用尾巴比心。

“庄老师，平安夜快乐，我们都要平平安安啊。”

“平安夜快乐，在今年的最后……我十分庆幸今年碰到了你，并且进入你的生活，可以一起生活，谢谢你的接纳。干杯！”

热乎乎的红酒带着果香与药味儿弥漫口腔，从里向外将人温暖。

这次的红酒不会再破碎，只会不断地散发温暖。

孟襄陵吃了大半只烤鸡还有两块苹果派。

“不能吃了，到时候睡不好觉。”他拍拍肚子，吞下最后一口热红酒，模样微醺，“十一点多了，咱们也早点休息……我去洗个澡。”

“嗯，热水我也开了。”

庄九州把杯子拿去洗好，剩下的菜放进冰箱，关上厨房灯。他听卫生间里静悄悄的，忍不住凑到门口。

嘶，怎么好像听见了鼾声？

“陵儿？在洗吗？我眼药水在里头……”

没动静。

庄九州也顾不得会不会撞见什么怪场景，赶紧打开门。

孟襄陵坐在马桶盖上，岔开两条腿，弓着腰闭着眼睛，鼾声浅浅，像是睡着了。

真是累坏了。庄九州松口气，还是过去拍拍他肩膀，“好了好了，困的话先去睡吧，我不嫌弃你。”

孟襄陵有点迷茫地抬起头，揉揉眼睛，“唔？庄老师……不好意思……这红酒喝得有点舒服，没忍住……我刷牙，刷了牙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