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117)
陈景薇当然想,她的成绩上好大学也是绰绰有余,她知道陈至和专门这么问一句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提醒自己,她能不能上大学,决定权在他。
陈景薇不是深陷一个牢笼,而是前有虎后有狼。
而身后的那只狼,还有一只羊作为人质,是她的母亲。
舒华觉得自己特别怜香惜玉,他并不总是强迫陈景薇干那件事,他给自己包装了一下,他说他是把她当爱人来爱的,他不是将她当做一个工具,他还承诺,他会全力支持她未来的任何花费,只要她长久地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女孩。
陈景薇很想吐,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无比令人作呕,即便他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但聪慧的陈景薇不为所动,她知道任何冠冕堂皇的话都掩盖不住这背后的实质。
他在压榨她,侵犯她,侮辱她,糟践她。
舒童发觉自己假期的中后段才开始真正像个假期了,她终于又可以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了,而且爸爸还特别支持,但爸爸参与的少了,他说他工作忙,有时候他哪怕在家,也不和她们一起去,他总说自己有事要做。
同时舒童也发现,带自己出门玩的妈妈也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她总是心事重重,她好像知道出门意味着什么,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假象被戳穿的那天,舒童回过头来想想,才察觉出这可能是母亲的用意。
那天她和母亲出门看电影,到了电影院才发现母亲忘带钱包,现金和电影券都在钱包里。舒童闹着想看,胡秋看时间还早,于是带舒童返回家取钱包。
舒童牵着胡秋的手一起回家,进入小区,快到家属楼下时,胡秋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怔怔地望着家里的窗户。
“妈妈,怎么不走了?”舒童很奇怪。
胡秋深呼吸一口气,忽然绽放一抹微笑,对舒童道:“童童,妈妈有些累了,不想爬楼梯,你回家帮妈妈拿一下吧,应该就放在主卧的床头柜上。”
舒童贴心极了,“妈妈那你在这儿等我,我上去拿。”
舒童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无所知地朝那个家走去。
母亲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她是不是为了报复父亲,才让自己的孩子亲眼去看到那些不堪呢?
对此舒童只能揣测,无法证实。
她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就出了国,几乎不再回来,也不再联系父女俩,她似乎将胸中的愤懑和不平,也同时迁怒于舒童。她将人生错误的罪魁祸首推给了同血缘的父女俩,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地走向自由,不被谁牵绊。
舒童打开家门,听见了奇怪的声响,有人在卧室里呻吟。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到了她此生永无法忘怀的画面。
父亲和他身下的家庭教师赤裸着纠缠在一起,她没有看见陈景薇紧闭的双眼和紧皱的眉头,感受不到她苦熬的痛苦,她只看见父亲脸上的酣畅淋漓,她呆呆地注视着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她已经是初中生了,很多事,她已经懂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父亲沉浸其中全然没有察觉,而陈景薇缓缓睁开眼,歪过头看向自己。
那一瞬间,舒童只觉浑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一种恶寒陡然袭满全身,渗进骨髓之中。
陈景薇的眼神,是乞求的,但也是麻木的。
可在舒童看来,那眼神是挑衅的,是暧昧不明的。
她转身悄悄离去,没有打扰他们,她的父亲对此也一无所知。
那天之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舒童感觉自己的内心有种很核心的东西发生了碎裂。
当她呆愣愣地走下楼,走到母亲身边时,胡秋看着她的样子,什么话都没问,而是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去逛街。”
那只是一次意外,舒童这么想着,这不会影响到什么的,只要那个女人离开舒家,曾经美好的一切就会回归。
是那个女人的不对,她竟然是这样的高中生,她跟学校传言中的那种到处睡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她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她才会急于跟父亲纠缠吧?
舒童为了逃避,为了守住家曾经的美好,将所有罪名都推卸到陈景薇头上,这样想着,她会舒服很多。
以前总有人夸她,羡慕她,舒童自己也这么坚信,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家,破坏她父母的关系。
胡秋也是这么想的,她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她为了拉拢他,为了让这股强大的力量不要离去,所以她选择针对弱势。陈景薇是外人,舒华是家人,他们一家应该同仇敌忾对付外人,而不是内讧。
她不去细究这里面的谁是谁非,他想要情欲满足,但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个普通男人,我需要对他宽容,他也有很多压力需要释放,只要他好好回归家庭就行。
胡秋这么想着,她继续沉默着,但同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这样面目全非又虚伪的人。
她的脾气越来越坏,对舒童的耐心也越来越少。
即便她如何劝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坚定地守护家庭正常秩序。但她潜意识明白,这个家庭正在拆解,一步步走向毁灭。
舒童对家庭教师的抗议,并没有获得舒华的认同。他什么都不想失去。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鱼和熊掌都兼得,才是他的准则。
陈景薇完全孤立,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她苦苦地煎熬着,好在,暑假过去了,她回归学校之时,也是她暂时逃脱那个可怕的囚笼之时,她能暂时地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