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又被气笑了吗(33)
“我身上没有脏物,方才薛郎、妹妹他们都不曾更衣,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幼桃吓得“扑通”跪下身,一双眼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当即红了。
“幼桃不过是…… 不过是想……让王妃漂亮些。娘子有所不知,上巳节传统,一会儿诸位郎君女娘都要簪花戴草。娘子头一次作为王妃与民同乐,幼桃想让娘子……”
她是想让陆蔓出风头,又怕陆蔓训诫。
陆蔓看着情真意切的小丫鬟,她其实也打心底里不愿意怀疑幼桃,
“哭甚?我有那么凶,能吃了你不成?”
她将幼桃扶起来。幼桃一听,哭得更凶了,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
陆蔓没再说什么,催促着,“快去更衣,莫叫太后久等”。
东厢房就在山腰宫阙最外间。
幼桃没有哄骗陆蔓,推门而入时,确见一条广袖蓬裙静静的挂在衣架上。
裙身火红,迤逦曳地,似成片烈焰烧灼,让昏暗的屋室都明媚许多。
大梁裙袍夸张,最爱这类壮观华袍,却入不了陆蔓的眼。
尤其是那袖口缀的红花、腰间数根丝绦垂至脚畔,活脱脱像只花蝴蝶。
她蹙眉拎起一条从腰带上垂下的丝绢物,手感甚至颇为结实,
“这衣裳好生繁琐,这条绦带是做什么用的?”
“装饰。”
幼桃面上答得一本正经,背地里,耳根却已经涨得通红。
见陆蔓颇为嫌弃的模样,她赶忙又道,
“成衣馆的师傅说了,这衣裳戴花最美,娘子莫再耽搁,快换上吧。”
陆蔓还是觉得古怪。衣裳夸张就罢了,可这裙袍明显是过于累赘,巾巾吊吊的绦带,莫名让她觉得像绑缚人的绳索,不知道究竟是作何用的。
陆蔓倚在衣架边瞧着,迟迟未动,只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速速换来。”
幼桃应下,走至门边,又不太放心似的,回首注视陆蔓许久,最后警觉的嘱咐了句,
“娘子,山路凶险,莫要乱跑。幼桃去寻了酒碗就来。”
第019章 上巳文会(四)
与此同时,水榭里。
天色没有亮开,冷风渐渐,纱幔垂在栏杆外,被风撩向水中央。
“白郎照拂小果儿,帮了本王大忙。”
冰玉台面上迭了成堆的谢礼,说话的人藏在纱幔间,听上去并不热情。
白瑞生不敢应话。
廊角的柳枝探了进来。暮春的时节,柳枝还未生絮。李挽折下一枝,负手立在木栏前。玄色银纹的蟒袍,勾勒出肩背鼓硬的肌肉线条。
片刻后,听热闹的宾客终于散尽,他整个人也彻底没了热情,笼罩进肃杀的气氛中。
身后人越发生怵,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李挽剥了细碎的柳叶,将弯折的柳条扔在冰玉台面上。
“啪”的一声,
“白郎平素都读过什么书?”
骇人模样,宛如狱中审讯的吏司。
白瑞生半晌才回过神来,“读……读过四书五经,诸子经文,策论,诗赋都……都读过一些。”
李挽神情不动,“籍贯呢?”
“昌州,”白瑞生怯怯的抿下嘴唇,“昌州白氏。”
“不曾听过,”李挽没有丝毫情绪,“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白瑞生一一答道,“本支祖母家父家母均在,还有个妹妹。旁支亲族多年不曾走动,许是还……还有些人丁。”
李挽像是随口闲聊,微微颔首,便没再出声。
又拾起台面上的柳枝,对半弯折,放在手掌翻来覆去掂量,那神情,就好似在把玩着一条军鞭。
未知的折磨才最恐怖,白瑞生耐不住惊惧,开口问道,
“王爷邀白某来水榭,究竟所为何事?”
李挽冷眼瞥去,“听风,临水,修禊。”
“太后公卿皆在,王爷可以与众人齐乐,何故单独寻白某前来?”
白瑞生这些时日胡思乱想都快想疯了,既然开了口,索性一股脑问出来,
“建康皆道王爷好龙阳,又道白某蓝颜祸水,只有白某知道清白,真是百口莫辩。还望王爷指条明路,人前亲近白某,人后冷落于我,究竟希望白某做什么?”
白瑞生梗着脖颈,抿紧嘴唇,如泣如诉,真真像被相好伤害的受气小媳妇。
可惜李挽不通世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委屈,只觉得他这副模样甚是好笑,不紧不慢的勾了唇角,
“我冷落白郎,白郎不也没有亲近我么?”
这话说的奇怪,白瑞生懵懵懂懂抬起头,却听李挽话锋一转,
“你接受我的邀约时,难道没有丝毫与我结党的心?可朝内朝外你有过任何讨好我的言行举止吗?”
“没有。明明你都没有,本王却仍要赖上你,你可知又是为何?”
白瑞生喉结抖了抖,李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拂袖而起,居高临下的看去,
“因为你不够狠心,你不敢也不会孤注一掷、踩着纪家投靠本王。”
他的凤眼黑沉,未见任何愤怒指责,全然只是在陈述事实;
白瑞生却自心底里生出一股寒冷,就像衣不蔽体暴露于猛兽尖牙之下的那种寒冷。
白瑞生失语,李挽不耐等他反应,用弯折的柳枝沾了茶水,在台面一左一右轻点两下,
“永胜县、永昌县,离昌州都不远,选一个。回家去。你有良心,建康不适合你。”
摄政王说一不二。莫说贬他区区侍郎的官,便是调动三公,也是一句话的事。
白瑞生当即大骇。
李挽这话的意思,是要赶他出建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