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但失恋版(108)

于是就有了分魂。

扶疏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伏北渚另一个分魂为什么和这个相差甚远。

那是主神魂剥离掉的所有情绪的集合体，也就是“人”。而这个，该是无欲无情的天道，现在因为他重新生出爱欲和那些细微的情绪，在陡然察觉之后只能抽身离开，重新将这些“杂质”给压下去。

不过显然，伏北渚并未做到。

清浊混沌

“我本来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尽再来寻你, ”伏北渚道，“只是没想到它会来为难你。”

等一切尘埃落定，伏北渚封闭掉那些情与爱, 还会再来寻他？

扶疏依旧觉得古怪。

如果天道本身不不需要情爱、不能有情爱,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他这个道侣？

直接清除掉, 分明才是最好的选择。

凡人每一次转世，神魂不变，姻缘线却会因为身份经历而截然不同。神仙当中扶疏没瞧见过，但这天地生灵大差不差, 将他如今的意识捻灭, 在他魂归天地重新孕育的时候, 想要解决掉这一根姻缘线应当并不是什么难事。

伏北渚身为天道，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纵容自己跟他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奇也怪哉。

扶疏想不明白, 伏北渚在他思索的时候, 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此界划分清浊，至清者上达九重，归于一体，是天地法则；至浊者沉于地府，散于冥河，成轮回归处。凡世处清浊之间，持守中庸, 但也深藏变故。”

“清浊交融便是混沌，只是寻常生灵难以达到与天地初开之时同样的程度, 除非联合。”

“联合？”扶疏不解，“这样的事情也能联合得起来？你不说, 那些凡间生灵又不知晓此事。”

“不必知晓，”伏北渚摇头，“世间所有未尽因果和理不清的爱怨恨憎，本身就能被归到一起。”

这些东西是至清至浊之间的“杂质”，在凡间的某一处角落无限制堆积，最后成了这样一个不受天道控制，并试图取代天道的造物。

“它初现的时候，我出过一次手，”伏北渚接着道，“只是之后凡人越来越多，它便不受控制。”

“人”的情感，比那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的可是要复杂太多，这点扶疏深有体会。

在这样的复杂之下，即使有他们这些神仙在“还愿”，也难免出现那等剪不清理还乱的情况。几千年都有如此规则，万年十万年之后呢？

扶疏想到便觉得可怕，“嘶”了声：“没有半点对付它的办法么？”

“只能压制，”伏北渚声音很沉，“抹除凡人或许能得一时之效，但没有他们，千百年后总也会再生出另一批同样有这些情绪的生灵。”

“混沌是必然，身为天道，我本不该多插手此间必然因果——但它见到我了。”

除了神仙，不该有人知晓天道的身份。甚至在伏北渚以道侣身份出现之前，扶疏见到的从来都只是天道虚影，比那世界法则还显得冷冰冰。

“它见到了我，得知了天道的存在，便想取而代之。我杀不了他，就只能想方设法将它不该生出的意识抹消。”

伏北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扶疏已经听得发晕，揉了揉额角才觉着舒服点，艰难从那些话语当中扯出点他听得懂的话来：“它想要把你取而代之，怎么又沾到了我身上……因为我是你道侣？”

扶疏知道凡间有些人报复仇人会报复到什么父母妻儿身上，这东西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不是因为道侣，”伏北渚摇头，“你曾是因缘神，哪怕如今只负责情爱，身上也有大道因果。要取代天道法则，就要先破因果。”

混沌本就因因果而生，如今九重天上各路神仙的职责被切得稀碎，唯一一个跟“因果”有最直接关系的就是扶疏这个姻缘神，他消亡了，在他重生和新神仙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凡间因果多少会乱点套，混沌便能趁虚而入。

扶疏咋舌：“依你这般说，我岂不是成了最危险的那一个。”

天道庞然大物难以直接撼动，它就对他下手。

就是放在一年前扶疏都没法相信他一个没多少香火也没多少琐事的微不足道的小神仙，能够在这样关乎三界命运的争锋里首当其冲。

扶疏实在又想冷笑着来一句“何德何能”，抬眸看见伏北渚那一张脸，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说是不怎么在乎这凡人皮囊，但在凡间待过这么久，完全不在意还是不太可能。

都怪伏北渚这副皮囊实在出众。

扶疏轻咳一声，连忙将心中的胡思乱想给撇干净：“所以，单是这般打，你能打得过它么？”

还是说它当真同他想的那般，能遇强则强？

“若是身为天道，巅峰之时，可以。”

“身为‘伏北渚’呢？”

伏北渚听到他这般问，轻轻笑了下：“‘伏北渚’，便是天道。”

“我是说，你作为凡人的身份，”扶疏只当他是没听明白，进一步解释，“先前阎罗叫它‘伏兄’，我便以为你同样有名有姓。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何你不是凡人却要用着凡人一样的名姓，如今总算是知晓了。”

“这的确是天道的身份。”

“嗯？”扶疏茫然地看过来，伏北渚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真实身份都已经告诉他了，还有需要瞒着他的东西？

“天道大人，”扶疏皮笑肉不笑，憋着一股气，“到现在了，您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对面的人垂下眼沉默着。

扶疏坐直身子支着头，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快要没了耐心，才等到伏北渚开口：“我在先前那个世界，应当还有一个名字，只是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