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103)

但是……父亲临终的嘱托犹在耳畔，如果就这样放弃，我的姓氏，我半辈子的辛劳，以为我为此的种种牺牲，我和儿子关系不睦，我被人辱骂是“母狼”……这些又算什么？

真是一场大笑话。

傍晚，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小朗和罗柏走进庭院。我儿子扛着抢，一手抓着一只大鹅，一手拎着一只兔子，喜笑颜开，和罗柏兴奋地交谈。

我想出言，让我儿子离罗柏远一些，免得他被带坏了。

我儿子向我投来目光，立刻收敛起笑容，好像被一枪打落的大雁。他冷冰冰地盯着我，仿佛在注视一个仇人。

我感到很受伤，尽管这十几年疏于对他的照顾，但我当初可是拼死拼活生下的他，小朗应该对我感恩，应该天然地亲近我才对。

我忽然想到，如果皇位不是天降于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努力修补和小朗的关系，因为他也不会一出生就喜欢我。

我挤出一抹微笑，想向他打招呼，但罗兰忽然下楼，跑向罗柏，接过他爱人拖着的狐貍，笑着夸奖小朗：“年纪轻轻就能打到这么多东西啦，比我当初厉害多了，我小时候连骑马都费劲。”

小朗起了攀比心，像小大人那样故作谦虚：“我只是比同龄人勇敢一点罢了。”

“你比好多成年人都了不起。”罗兰捏了捏小朗的脸，宠溺地笑道。

我以为小朗会生气，因为他平时就不容人亲近，但小朗害羞地笑了笑：“哪有哪有。”

我愣住了。

罗柏将手搭在罗兰肩上，亲昵得像新婚的夫妻，但他们之间的自然亲切又像老夫老妻。

我想起柏麝，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这样亲近的时刻，但说实话，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要记不得了。

我看着窗外的黄昏委地，朦胧的橙色光芒下，我的儿子，和我的敌人们和谐得像是一家人。

柏朗的视角

入夜后，母亲派侍女，请我到她的房间去。

我正在和罗兰表舅下棋呢。罗柏叔叔坐在一边看书。

“去吧，”罗兰表舅笑道，“我把棋盘封了，明天再来。”

我不耐烦地起身，跟在侍女身后。

母亲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

“坐吧。”母亲还以为她是女主人呢，完全没有认清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我坐下。

母亲将身子缩在罗兰表舅送给她的毛裘里，像一只遇到威胁的刺猬。

“有什么事吗？”

赶紧说，我还惦记着棋盘呢。

母亲深呼吸一口气，坐直，半张脸藏在月光的阴影下：“你喜欢你的罗兰表舅吗？”

“挺喜欢的，他很亲切，又善解人意，”我冷冷道，“而且从不会说让我生气的话，做让我不满的事。”

母亲深呼吸一口气：“他向我提出和解……”

“让我们合作将法洛林人赶出去，但前提是……让我放弃对皇位的争夺……”母亲的肩膀仿佛有千山压着。“这样，他就会收你为养子，让你做他的继承人——你不仅可以继承北国的王位，还有南国的皇位以及南境的公爵之位。”

我只问：“你怎么想？”

母亲仿佛溺水的人，快要窒息：“我……我也不知道……所以来询问你的意见……”

“如果我们不冰释前嫌，法洛林人肯定会趁虚而入，”我道，“按理来说，接受罗兰表舅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样觉得吗？”母亲盯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追求了半辈子的皇位，就要这样失之交臂了？”

“但它不是落到我头上了吗？”我本来有些怜悯为难的母亲，但又瞬间来气，“难道我不算你的儿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母亲道，“但你终究不是我。如果答应，我就是向罗兰认输了。”

“所以，你就是为了‘不认输’？”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告诉你，是和谈，”我起身，“母亲你慢慢想吧，希望你想通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沦为法洛林人的奴隶。我过几天，就要和罗兰表舅和罗柏叔叔一起去前线。”

“前线？是不是罗兰派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请缨。罗兰表舅劝过我，但我坚持，他也就答应了。”

朱姝的视角

我找到罗兰。他正在和罗柏一起看地图。

“是小朗自己要去，我也阻止不了。”罗兰道。

“你是三十岁的成年人，阻止不了一个小孩？”我生气道。

罗兰盯着我：“小朗不是小孩子，他已经长大了，我不能把雄鹰关在笼子里。我要尊重他的意见。如果你担心小朗的安危，我敢保证，我和罗柏会看顾好他。”

“他以后有的是锻炼的机会。”我道。

“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你儿子。难道你打心底就看不起小朗，觉得他经受不起磨难吗？”

“如果不是，那就让他成长，他不是你的奴隶，你不能控制他的所思所想。”

罗兰的视角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场战役，尽管朱姝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但因为北国的国王柏朗也随我出征，所以北国的士兵们也会随军。

“你要听罗兰表舅的话，不要擅自行事。”大军面前，朱姝表妹严肃地嘱咐柏朗。

我不想让柏朗没面子，微笑道：“我相信小朗不仅有勇有谋，还会遵守军令。他说不定还会是我的奇兵呢。”

小朗对他的母亲有些不耐烦，翻了个白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