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糖水铺(42)
吉祥话,都是客套,主打就是虚情假意。
罗娘子这是指她太恭维。
这个,银钱面前,什么恭不恭维客不客套的,那都是真心实意。
沈朝盈一本正经地道:“说真的,娘子颜色白了不少,若是再红润些,外头枝上的桃花不开也罢。”
人比花娇啊。
罗娘子彻底被她逗笑,笑后又恢复了平日傲娇姿态:“嗯,那依你说,怎样才能红润些?”
“那娘子可得试试我们新上的杏花初饮,娘子瞧这饮子,粉粉白白,色如春晓之花,好不好看?坚持食之,定能气色红润,面如桃瓣。”
竟是为了推销,罗娘子忍笑:“嗯,便照你说的,上一份吧。”
许真是过年练得嘴皮子利索了不少,今日店里就没少过笑语声。
到底消息闭塞,开张的消息难以传开,故初五这一日并不忙。
倒是到了晚上,来了一桌客人。
这一桌客人半生不熟,为什么这么形容呢因为其中一位是常来但极少交流的小崔县长,一位是仅有重阳节一面一笑之缘的那位郎君。
二人来的时候店里刚好唯一一桌客人走了,倒显得是他们包了场似的。
沈朝盈给他们上了热茶,拿来纸版的菜单子。
有些客人讲究,不爱在门外对着墙点单,她便自个拟了个纸版的,简洁明了,有的配着图画,看着也更有食欲。
宋修文指着那个画风颇童趣的黑糖珍珠奶茶道:“这——这一些,小娘子尽管上来。”
他脸上挂着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
崔瑄睨他:“方才席上就没见你停筷,若吃不完——”
“尽做这穷酸语,难道你差这些钱?”宋修文笑笑,“莫理他,听我的,就这些。”
作为一个风趣的店主,沈朝盈“贴心”道,“若是银钱不够,二位郎君在小店里洗碗盘抵饭钱也可。”
宋修文看看崔瑄,笑道:“小娘子放心,门外有崔大人爱马,兴许值几个钱。”
沈朝盈也笑起来。
见崔瑄不再有意见,记下之后,便去后头备餐了。
待对方走远,崔瑄这才淡淡道:“非是嫌贵,只是不想浪费。一食一粟,皆来之不易。”
“啧啧啧,小崔大人不愧是清官。”
崔瑄没心情跟他贫。
出餐是很快的,待沈朝盈端着餐盘回来,将宋修文点的五六碗糖水摆至桌上后,便微微一福,隐回柜台后远远地守着,不去打扰这二位。
店就这么大,饶是有意隔远,那边谈话声仍是飘了过来,隐约的几个字眼。
先是朋友的调笑,“与那韦七娘”“亲事”“成家”——哦?我们一心立业的小崔大人终于迎来了他的桃花么?
而后是崔瑄含着无奈的冷声,“不可能”“那是她”“与我何干”——果然,活棺材永远不叫人失望。
沈朝盈本不想听的,奈何八卦太精彩,耳朵便忍不住竖了起来。
吃瓜,就得吃认识的人瓜更有意思。
那边不再说了,沈朝盈还有些遗憾,借着算账的动作偷偷抬起眼皮去看,结果被崔瑄扫过来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沈朝盈:“......”
手下一重,算盘哗啦啦乱了。
沈朝盈咬牙。
叫你非要举在胳膊上装逼。
算了,重新来吧。
见那店主小娘子柳眉微蹙,轻咬下唇,似乎碰上了什么天大的烦恼,崔瑄不由得好笑。
便是前几次攸关性命的大事,也没见她露出这般苦恼神情。
沈氏族中不教子女珠算么?
“行吧,你既不喜欢,我便不提了,日后那韦三再来,我替你挡回去。”
惹恼了朋友,宋修文见他不说话,笑着赔罪。
崔瑄知道他就是混不吝性子,一向不怎么放心上的,否则早被气死了。
今天宋修文来找他,碰上韦家三郎,对方盛情拉着他俩临时加入了原本的聚会,席上全是老熟人,有的小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后面渐渐疏远了,半尴不尬的,又当众提了他不喜的话题,胃口倒了大半,确实没吃饱。
崔瑄忽然庆幸元正假只有七日,若再放长一些,他多被气几次,岂不是胃病都要被气出来。
眼下那些不快却被沈店主难得露出的娇憨模样赶跑了大半,崔瑄便也不再记着烦心事了,将目光落回吃食上。
——
因为多了磨豆浆这事儿,沈朝盈跟阿翘早上都没功夫去采买,米豆一类的干粮还好,牛乳不耐放,必得是每天新鲜现买回来的才够好喝。
沈朝盈便与各个“供应商”约定送货上门,比之前额外多给些小费,省下了大力气、大时间。
过去一大早要花半个时辰在采买搬货上,累得吭哧吭哧,如今约定好的送货时辰一到,伙计看到她们两个弱女子,还会贴心地替她们将货码好。
沈朝盈往往也会请对方坐下来喝杯热饮再走。
新年开业以后,年味却一直没有淡去。
人日之后,除夕挂上的桃符还未摘下,路边又多了几盏造型各异的花灯竹架——这是为上元灯会的灯楼灯山做准备。
汉家祀太一,后人张灯是遗其事,又到了本朝,上元观灯的习俗才从宫廷流传到民间。
稚童在木架间穿梭玩闹,百姓当街谈论着去年上元灯会的盛况。金吾弛禁,开灯燃市,燃灯百千炬,三日三夜不绝......又有盛大百戏,热闹非凡。
有回忆佐助,花灯还未挂上,氛围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比起花灯,对沈朝盈来说,诱惑最大的还是上元节持续三天的“放夜”,熬夜逛街不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