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挽明月(69)
“这几天明目张胆的动静不小,他要还不能察觉异常,那真是对不起他这么多年镇压千余人积攒下来的手段。”
少湙开口讥诮笑着,目光却不带一丝感情色彩落在手里的黄符上。
他指腹来回摩挲着粗粝不平的纸面,凑近鼻下清嗅。
闻悦注意到他的动作,“符纸有问题?”
她赶紧有样学样闻了起来,然而除了黄符纸张原本那股独特的气味,什么也没有,她还不死心用手扇了扇风。
少湙见她这样不由勾起唇角,眉眼间的寒意都不着痕迹间散去,如春光和暖。
“别闻了,这上面浸过的软骨散无色无味,闻不出来的。”
他指间夹着符纸,一小簇火苗升起,手中之物瞬间化为灰烬飘洒在地,他顺手弹了弹不小心沾上灰的袖口。
“哦,那你把我的也烧了吧。”闻悦将自己的符纸塞给他。
“还试探我们!诶,他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符纸想害我们吧!”
李舒羡紧紧捏着黄色符纸,语气还算镇静,喃喃道:“这上面浸透的痕迹像是有段时日了……”
不会吧!
闻悦惊出一身冷汗,她和少湙各有两张,而李舒羡有一张,加起来刚好五张。
想到大半个月前离开的三人,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早就谋划着对他们下手啊!
她看向李舒羡手中那张不成形的纸,面露纠结,几次欲言又止。
李舒羡看出她想说些什么,轻笑着将捏做一团的东西浸入那覆着厚厚茶垢的碗里,垂眸似在对自己道:
“没什么的,我不也已经给他下了十年的慢性毒了么。”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亲情可言,只有流淌着相似的血脉作祟罢了,而她压根就没有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羁绊放在眼里。
难怪从三天前他就各种理由不再吃她做的饭了,想必是发现了,她竟然还当自己做得够隐蔽呢。
不过没关系,十年的毒素积累,现在发现也晚了,他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现在也只是外表看着硬朗,内里只怕早已腐败不堪了。
他既是看透了,却还是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应是有所顾忌。
闻悦见她神色如常,一颗心从嗓子眼儿落下来,放心问道:“你说的是,不过如今他既已对你起了杀意,你还要留在这里和他虚以委蛇吗?”
她和少湙倒是不必为这担心,按照本来的计划他们今天也该下山去了。
前天他们已经得到那本账目的下落,还和县令搭上联系了,只待证据全部集齐,那吴县令便可向上级回报了。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刚好在古藤村祭祀大典那天,离得最近的驻扎点的军队便能来一小队,镇压庆延的府兵是够了。
到时候庆延乱了起来,自然也就没多余的工夫去管山上的事,李舒羡带领一个村子的人对抗大祭司那几人还是没问题的。
“嗯,”李舒羡淡淡应了声。
“村里流言正在发酵,我还得添最后一把火,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慌了阵脚。
我要堂而皇之和自己的爷爷撕破脸皮岂不是先落了下风。
他既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不惧和他拉扯。”
闻悦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万一……会不会有危险啊!”
“没关系的,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是见识过的功夫的不是吗,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能奈我何!”
李舒羡自信道。
闻悦想了想也是,她可是面对成年男子也如拎小鸡崽般轻松,本就不是普通女子。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身上所有可以保命的符纸给了她防身。
“这些符纸给你,若如真遇到什么危险就直接往对方身上扔,关键时刻有大用呢!”
李舒羡被她板着小脸严肃认真的模样逗笑,也不矫情,抿了抿唇收下,“那谢谢了。”
“嗐,客气什么!”
闻悦摆摆手,有些口渴,端起桌上年久都褪了色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才沏好没多久的,茶水的温热隔着厚厚的土瓷杯壁传上握住它的指尖。
坐在闻悦右手边的少湙正拨弄着挂在她腰侧赤羽剑上的剑穗打发时间。
剑穗是只木头雕制的憨态可掬的小猫,上面还缀着几颗橘色的珠子。
剑穗可爱极了,却和剑光凛凛的暗红赤羽剑格格不入。
这是三天前下山时在一个小摊贩看到的,他嫌弃得不行,这种可爱的玩意儿简直有损神剑的威严,他坚决拒绝挂剑上。
奈何她偏偏一眼相中,嚷嚷着她是赤t羽剑主人,她说了算,非要挂这个不实用的小玩意儿。
为此他郁闷了好一阵,现在看到她还是怨念满满。
一缕怪异的清香飘进他鼻腔,他余光瞥见闻悦的动作,立马生出不好的预感。
“别喝!”
饮茶姿势豪迈的闻悦被这突然一声冷声吓住,大口茶水包在嘴里,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愣愣注视着少湙。
“这茶有问题!”
少湙脸色沉下来,狭长的凤眸霎时间蓄满冷意。
正走神的李舒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屋内的气温似乎都低了不少。
“吐——”
少湙的话还没说完,闻悦喉咙下意识一个吞咽的动作,茶水落肚。
她没反应过来似的,呆愣地眨了眨眼。
少湙端起她刚刚用过的茶杯,抿了剩下的一口,翘起一个弧度的睫羽颤了颤,面上的冰霜冷得冻人。
连生气都上挑含笑的眼尾都冷了下来,闻悦莫名觉得这个模样的少湙骇人得很。
“没,没事吧……”她小心翼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