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19)
她们同在一府又都守寡,偏偏只给了一个人,别人得怎么看她,难道是郁望舒那个小子跟皇上说了什么?
好呀,她都没提他们两个不清不楚,那小子竟然敢先下手为强?!周氏闷闷不乐,却见身边的阿沅脸色惨白,双眼无神,跟个游魂似地跪着。
周氏突然回过味儿来:得了这个牌匾,她这辈子是别想再改嫁了!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神清气爽多了,真想看看那臭小子知道此事的嘴脸呢。
言公公垂首看向阿沅,和颜悦色地道:“林家娘子,接牌匾吧。这可是本朝独一份的荣誉啊!”
阿沅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着那恨不得刺瞎人眼的金匾,脸庞火辣辣的疼。
这哪里是贞节牌匾,这就是梁帝的大耳掴子!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指责她不知廉耻、丧贞失洁、千夫所指!
而她甚至连回击都做不到,还要对他亲手给予的耻辱感激涕零!
阿沅的尊严被梁帝踩在脚下,碾个粉碎!
好一个贞洁牌匾!
好一个杀人诛心!
他的目的达到了。
阿沅只觉得周围人都在看自己。
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知道了什么?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只剩下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同时难以言表的悲愤以骨血为燃料,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烧得五脏六腑钻心地疼。
她咬着牙不肯接。
“林氏,接旨了。”言公公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语调也随之冷了下来。
周氏察觉到气氛不对,伸手揪了揪阿沅的袖子,她是吓傻了不成,就算是傻了也不能不接旨啊,她自己作死可别连累齐王府!
阿沅还是一动不动。
周氏既怕惹言公公生气,又怕弄僵了等郁望舒回来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忙赔笑道:“言公公,她一介村妇没见过世面,公公莫怪,不如,我替她接了吧。”
“老王妃莫急。”言公公伸手拦住周氏,一双精明的三角眼看向阿沅,“这圣旨从来都没有代接一说。林氏,你不接,可是要抗旨?”
周氏抢着道:“公公说笑了,她哪里有胆子抗旨啊。阿沅,看你,都高兴的傻了,还不快点接旨。”她撞了一下阿沅的肩膀。
下人们也察觉到不对劲,这抗旨可不是小事,望向阿沅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催促,就连小桃也悄悄往前挪了挪膝盖,垂着头对阿沅小声道:“夫人,先接了吧,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说。”
众人皆在背后推她接下这份耻辱,阿沅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螳臂挡车,根本毫无意义,但那双手却是说什么都伸不出去。
别人打她是一回事,她伸脸出去给人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她不是将士,却也不想活得蚍蜉不如!
言公公再度发话,声音已是毫无温度:“林氏,你可要想好了,杂家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接不接?”
“阿沅,你要害齐王府跟你一起死是不是!”周氏急眼了,强行拉起她的胳膊,让她去接旨。
二郎...
心底叫出了这个名字。
阿沅贝齿狠狠咬住下唇,竭力压住心头的不甘与愤怒,顺着周氏的力量,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双手,去迎接这份羞辱。
言公公嘴角松了松,正准备将圣旨放到阿沅手上。
“齐王回府了!”小厮的通报声刚落下。
郁望舒已经推门闯了进来,犹如一阵凛冽的朔风,带着刺骨的戾色。
“不许接!”
他长臂一伸,便要抢走圣旨,言公公眼疾手快地松开手,圣旨就这么落在了阿沅的掌心。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郁望舒一怒之下,竟然掐住了言公公的脖子!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禁卫纷纷拔刀,护送圣旨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徒!
子影飞身上前,横刀护在郁望舒身前,一人面对一群禁卫,身上杀气全开,如狼一般的眼眸成功震慑住了对方。
禁卫们虽然被震住了,却有骨子里的骄傲,禁卫军队长高声道:“齐王府这是要反了?!”
周氏腿都软了,摇摇晃晃半天才站起来,像只没头的苍蝇乱走一通,到处劝:“误会,都是误会啊!”
“谁也不许动!”言公公低低地喊了一嗓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郁望舒,“王爷是聪明人,圣旨已经接了,就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郁望舒紧紧抿着唇,深邃的眼眸里迸射出来真正的杀气,他是认真的。
“木已成舟,王爷该收手了。凡事都要讲究度,过犹不及,王爷心急了。”言公公丝毫不为所惧,还在平和地劝说郁望舒。
阿沅伸手拽了拽郁望舒的袍子,郁望舒的手这才松开。
言公公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拂尘,对郁望舒一揖,起身后拂尘划个半圈。
“回宫。”
禁卫们还有些不甘心:“公公,今日之事要不要禀告圣上?”
“杂家说了,回宫。”言公公肃容道。
禁卫这才不敢多说,收刀撤队。
周氏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可一对上郁望舒阴戾的目光,双腿又是一软,没骨头似地倒在了霞初的怀里:“哎呀呀,头疼头疼,不不不,头晕头晕,我要不行了。霞初,快点,快扶我回去休息,有什么事谁也别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呀呀,难受难受。”
她们一行人狼狈地匆匆离去,跟有人追在屁股后面咬似的。
郁望舒寒眸掠视一圈,剩下的人都缩着脖子退下了。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