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90)

虽然这么想确实偏心，但如果赔进去一个颜听姝，能换得梁帝放过阿沅一马，颜正也希望可以就此平息。

几百年来，望族与皇室起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不希望由他们君臣撕破这一切，况且如今荀家被蚕食，高家又在背后虎视眈眈，颜家内部也并不是一味地团结，这个时候并不是发难的好时机。

但如果梁帝执迷不悟，太子已经羽翼渐丰，有些事也并非不可早做打算。

颜正捋了捋长须，慈爱地低头看着缩在自己身边的爱女。

阿沅突然特别想哭：“爹爹，是我的错…”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追根溯源都是因为她，她的身份、她的过往……

“没做错事的人不需要道歉。”颜正打断了阿沅的话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第64章 第64章

一入颜府, 颜正屏退所有下人，在当着家里人的面把颜听姝做的事说了：“……三日后，宫里就会传旨, 备嫁的事就只能劳烦夫人了。”

阿沅终于看见颜听姝了, 她换了件素白的长裙, 脸色比裙子还白, 眼低却跳跃着异常炙热的小火苗, 她也正看向阿沅, 目光相交的剎那, 火光大盛，她扬起高傲的下巴，挑衅地扯动一侧嘴角，仿佛在说她赢了。

这人是彻底没救了。

阿沅率先移开了目光, 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污了眼睛。

做人做成颜听姝这样，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她不是一向钟情于郁望舒的吗, 为什么要爬龙床？

阿沅不禁再一次怀疑，颜听姝到底是不是自愿的，可是看她此时甚至有些骄傲的样子, 还真不像是被害的。

可惜，不止颜听姝一个人觉得这是好事, 颜老夫人已经催促曹姨娘去把颜听姝扶起来：“哎哟，咱们家要出娘娘了，这可不得了！儿媳，听姝的事你不能马虎, 样样都得是最好的，她可是要进宫的, 嫁妆要是寒酸了，丢的可是我们颜家、曹家的脸。正儿，快派人去把颜家老宅的人接来，顺道再把曹家的人一并接来，到时候大家热热闹闹地送姝儿进宫，这可真是光宗耀祖啊。”

光宗耀祖……

阿沅听得瞠目结舌，祖母问过祠堂里那些祖宗了吗，他们觉得这是光彩的事，小心被牌位给拍死！

颜正的脸都绿了，谢氏也是板着脸，严肃异常，颜璟然还在t西山大营，但他若是在场，估计也受不了。

哥哥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阿沅的心顿时跌落在谷底，她甚至为刚刚宽慰父亲的话感到羞愧，她以为用自己的事就能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多么幼稚的想法。

不管最终给外面的人是什么交代，这件事已经永久地把颜家钉在了耻辱柱上，颜听姝进宫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为此窃喜半分。

曹姨娘却如同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一般，满眼欣慰之色地搀扶颜听姝的胳膊。

“跪下！”

颜正一声厉喝，吓了所有人一跳。

颜老夫人不悦地捂了捂心口：“正儿，你这是做什么！”

颜正横眉冷对：“我让她跪下，听姝要跪，曹氏更要跪。”他掏出荷包，甩到曹姨娘的脚下，“你教唆女儿犯下大错，致我颜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我不能再容你了，你虽为我颜家开枝散叶，但这等女儿，我宁可不要。如今姝儿要进宫，我暂不同她计较，但你留不得，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就派人送你回曹家。”

“老爷…”曹姨娘如五雷轰顶，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颜正是要休了她？

不对，她忘了她只是个姨娘，根本谈不上休一说，颜正还算顾及她的颜面，还把她送回曹家，否则随便找个牙婆，发卖了事。

颜听姝身子还没有复原，手软脚麻，娘俩一地倒在地上，她哭喊：“爹，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我娘了？！”

“不要叫我爹！”颜正的目光恨不得喷出火来，“我没有你这不知廉耻的女儿，我若今后再叫我一声爹，我就给你一条白绫，全了我颜家的体面！”

颜老夫人顿时不干了，拍桌子瞪眼睛的：“反了反了，你是看不得我曹家的人半点好啊，姝儿得了皇上的眼要入宫了，你这个时候把曹姨娘送走是什么意思！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心也偏得太过了吧。怎么，现在入宫的不是你大女儿，你为了让她们母女好过就来挤兑别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休想！你要把曹姨娘送走，就干脆连我也一起送走好了！”

“母亲此话当真？”颜正沉声问到，语气是异常的冷静。

颜老夫人显然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脖子一梗：“当然！我告诉你，有我在就容不得你捧高踩低！”

说这话的时候还咬牙切齿地剐了阿沅和谢氏一眼，似乎曹氏母女今天这个下场全是她们的错。

颜正侧身替阿沅母女挡住了老夫人仇恨的目光，他一揖到底。

“那儿子这就派人给母亲收拾行礼，护送母亲回老宅。母亲不是总说京城气候不好，不如老家宜人嘛，这次正好回去好好颐养天年，还能和堂伯母她们就个伴。”

颜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此刻身边连个敢扶她的人都没有。

她指着颜正怒骂道：“你究竟是被她们母女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要把你亲娘轰走，你个不孝子！走，咱们去御前评评理，让文武百官看看，堂堂宰相是怎么为人子的，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当官，怎么当太子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