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54)
一番折腾下来,已过去一刻钟。
萧长风见她来了,忙把身体往里挪了些,留给她温暖之地。
萧长风把玩着皎芙的三千青丝, 询道:“今日母亲可有为难你?”
皎芙敛下桃眸,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几经思索, 她才缓缓答复:“那些算不上为难。”
婆母规训新妇, 有理有据, 就是传扬出去,大家也会指责她这个新妇的不是, 毕竟婆母训诫新妇乃理所应当。
何况今日婆母话里话外都在告诫她,莫要让此事传到世子耳中。
倘她违背了, 明日等待她的又不知道是什么。
白日里被立了那么久规矩, 皎芙早已身心惧疲,此刻一沾床, 脸皮直往下耷拉。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只觉自己如那芦苇,随着烈风的来袭左右晃荡,上下起伏。
萧长风紧拥皎芙入怀,餍足道:“阿皎,你是我的。”
转眼,就到了婆母考校的日子。
皎芙拖着乏重的身体,来至正院给婆母请安。
“账簿可都看懂了?”宋大娘子漫不经心问道。
皎芙从青鸳呈上来的托盘里取出账簿,翻找到做了标记之处,款步来至宋大娘子跟前:“是我愚钝,这几处看来看去都看不明白。”
宋大娘子轻蔑一笑,接过账簿垂眸看了起来,见皎芙把有问题之处都进行了圈画,神色微变。
她用力合上账簿:“你到底在小门小户长大,哪怕陈老太太有心提拔你,你学得始终不如这汴京城的世家贵女,如今你既已知自己的短处,该多花些心思去弥补才是,而不是整日都去缠烦世子。”
皎芙放在腹前的手收紧,这次却不愿再认下这莫须有之错,不卑不亢道:“婆母教训得是,同在汴京城的世家贵女相比,我的确有诸多不足之处,但自认为在明算这块,还算有些天赋,”她抬眸对上宋大娘子愠怒的双眸,未改变主意,坚定道,“我所圈画之处的账目皆存疑。”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账目是否存疑,婆母这个执掌中馈的不该不清楚。
心里明白,非但不加以解释,还反过来指责她学得不精,其用心难以让她诚服。
另则,这两日她一直都在思忖该如何扭转现在的局面。
显然,婆母并非世子,一味地顺从在婆母那儿根本行不通。
既走不通,那她又何须处处忍让?横竖不会比今日的局面糟。
宋大娘子怒拍案几,瞪着皎芙:“放肆,我执掌侯府多年,从未出过错,如今你一来,张嘴就说我错了,这就是你在伯府学的规矩礼仪?”
皎芙后退两步,微颔首道:“婆母息怒,我并未质疑婆母的能力,只是就事论事。婆母心中有怒有怨直接冲我发便是,何须攀扯上伯府,正如婆母所言,我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幸得伯府暂留住了几年。”
这话彻底激怒了宋大娘子,点着头,咬牙切齿道:“好,好啊,指责我这个婆母就罢了,现下又顶起了嘴来。吴嬷嬷,请家法。”
闻言,立在一旁的青鸳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立在原地的皎芙神色却无比平静,不见丝毫慌乱。
请家法于任何一府来说,都乃大事。
既是大事,必会惊动阖府,届时婆母仅凭她那方才那两句话,可站不住脚。
黄嬷嬷满脸忧色上前,硬着头皮小声劝解道:“大娘子不可啊,回头世子与侯府追问起来,您。”
宋大娘子气得直喘粗气,过了一会儿,她拔高了声音:“世子妃不敬婆母,”她指着皎芙,“去祠堂自省。”
吴嬷嬷见宋大娘子是铁了心要罚皎芙,硬着头皮上前道:“大娘子,我家世子妃纵然有错,可祠堂寒冷,世子妃前几日的风寒还未好断根,这要是——”
“放肆,我的决定也是你这个老虔婆能质疑的?来人,拖下去掌嘴。”宋大娘子厉呵道。
皎芙眉头一蹙,上前一步,不顾吴嬷嬷眼神的劝阻,横眼一扫:“谁敢?”
宋大娘子见上前而来的婆子顿住步子,脸一沉:“这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新妇说了算。”
“婆母说得是,侯府的事我一个新妇确实管不着,”皎芙桃眸里滚动着怒意与不忿,话锋一转,“但吴嬷嬷是我的人,就算要管教,也该由我来。”
未等宋大娘子斥责,她又道:“我现下就去祠堂自省。”
礼毕,她转身而出。
出了正院,吴嬷嬷愁苦着脸:“世子妃,你今日莽撞了,为了老奴,不值得啊。”
皎芙剎住步子,扭头望向墙外,心内积攒的怨气与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喃喃道:“她一没生我,二没养我,她凭什么对我横加指责?”她深吸一口气,“他们这侯府,我多待一息也嫌恶心。”
几息后,在吴嬷嬷惊愕的目光下,她收回视线,无事人一般前往祠堂。
心内的恨意却涨了一丈高,她定要离开这恶心之地。
萧长风回府就听竹青说皎芙被罚了,他当即调转步子赶往祠堂。
走近,便见皎芙挺直了背跪在蒲团上,背影孤寂又悲凉。
没由来的,他心下一慌,总觉得皎芙要离他而去。
他跨过门槛,来至皎芙身侧,伸手欲将皎芙扶起:“阿皎,我们回屋。”
皎芙身体又冷又僵,她艰难挪动身体,避开了萧长风递出来的手。
萧长风眉头紧拧,扭头看向跪在皎芙身后的吴嬷嬷与青鸳:“怎么回事?”
吴嬷嬷叹道:“是老奴的不是,连累了世子妃,请世子降罪。”
皎芙这才接过话:“与吴嬷嬷无关,是我的不是,顶撞了婆母,婆母责罚我实属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