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权侵占(30)
养老院让我觉得压抑,所以虽然经理找过我很多次,还孜孜不倦往我家信箱里塞小广告,我还是一次次婉拒了。
等到毕业,没找到全职工作,为了维护OPT身份,需要两份志愿者工作凑数,我终于想起了这个地方。
经理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我带到这个小院门口,示意我自己进去。我一头雾水地按了门铃,实心铁门缓缓打开。
门内是个独立的小院落,有草坪、花圃,喷泉和西式木亭。一把造型优雅的木制长椅放在亭子里,椅背的纪念铭牌上刻着妈妈的名字。
长椅上坐着个白发老人,他背对着我,面对着一株巨大的无尽夏。
Freddie?当时我心里猜测。
无尽夏是妈妈最喜欢的花。那时正值八月,无尽夏的枝头密布着数百朵盛开的粉色大花,如同一堆粉色篝火,绚丽夺目。
长椅上的人转过头来,即使是我,也花了几秒才认出他是谁。
在记忆里,这个男人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突然变成眼前这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小老头,让我感到非常震撼。
“父亲?”
“绥绥,你终于来见爸爸了。这一天,我等了很久。”父亲说,“这几年你独自在外,完成了大学学业,不容易啊。以后有爸爸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一刻,我以为困境总算要结束了。我的B计划,终于要起作用了。
可是我想错了,错得非常离谱,离谱得不能更离谱。
当我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绥绥,在这种特殊环境里,你能安然无恙,很不容易。看来你已经学会了生存之道。”
“但我们的处境仍然微妙,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保持现状,继续小心谨慎。这对我们都好。”
* * * * *
今天,这老狐貍召我过来,应该是为了我企图回国的事吧?
垂头丧气地按门铃。大概又要被训话了。
现在是冬天,无尽夏的叶子已经掉光,褪了色的花朵还留在枝头,沾满雨水,沉甸甸的,都垂了下来。长椅换了方向,父亲坐在上面眺望远处的山林。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我家后院树林的一角。从这里,如果能直线穿过密林,走不到一公里就能进入我家的边界。
“老爸,您怎么又瘦啦?”我使用他要求的称呼,热情地问候,“还是吃不惯白人饭啊?”
父亲指着他对面三四米外的凳子让我坐下,防疫意识很强。
“绥绥,”父亲语气很严肃,“我刚收到个奇怪的情报。据说你昨天准备离境,在去机场的路上被……处理掉了。”
16. 迷雾心跳
What?"处理掉了"?
昨晚没走成,我还因祸得福了?
“我原本是计划要走的,但后来出了点意外,没走成。”
“你妈妈难道没告诉过你,不能离开美国?”父亲阴沉着脸说,“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可我遇到了大麻烦,这边没人帮我。回去,我……至少还能找裴左之嘛。”
“胡闹!”父亲说,“什么麻烦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我只好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从车祸开始,讲到Wheatly起诉我,再讲到被Sarah捉弄。当然,讲述Sarah的部分时,我也发现了当时自己有多瞎,为了不显得那么蠢,我省略了一些部分没说。
“糊涂。”父亲冷冷地说,“这么明显的局,你都看不出来。”
……我咬住了嘴唇。就应该多省略一些的。
“这也不能怪你。”父亲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你小时候还挺聪明的。都是你妈妈非要带你去瞎折腾,把脑子都搞乱了。慢慢恢复吧。”
瞎折腾?难道——
“您是指那个疯狂翻书的脑什么读班吗?我只上了一节课就退——”
“我是说她带你去治病的事。”父亲说,“你当时处在敏感的年纪,她却认定你抑郁了,还给你办了休学。美国、欧洲,满世界乱跑,甚至还去了墨西哥。”
??一点印象都没有!
“各种疗法都试了,科学的、不科学的……”父亲不屑地嗤笑一声,“后来你变得呆呆的,她却以为你变乖了。”
“都过去了,你别怪她。你妈妈没受过多少教育,她也是尽力了。”他挥挥手说,“绝对不要离境,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那车祸官司怎么办?两千万,我可赔不起啊。”我问,“您能……”
“又不会让你马上赔。”父亲说,“据说,左之也在办理移民,估计再过一阵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去找他。”
“裴左之要来美国?他怎么没告诉我?”
“他没说你就不要去问。我的事情,你也不能跟他说。”
从小院里的某处,传来了狗叫的声音。它听起来有气无力,但一直叫一直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狗狗没事吧?”我忍不住问道,“它听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它只是老了,有点累。”父亲瞥了我一眼说,“它被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他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送客。
我连忙站起来,抢先开口:“老爸,我以前有个叫赵子萱的好朋友,您有印象吗?”
“你的事情都是你妈妈在管,我不了解。”父亲说,“但是那个Victoria……”
“她现在叫Sarah了。”
“……是个大麻烦,当年我费了多少事,才让你摆脱她,你竟然傻乎乎地又送上门去。”
“但是我已经托了熟人找她,估计很快就会——”
“别做多余的事。”父亲打断我,严厉地说,“证件该补的补、该办的办,不要找她,不要再过问关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