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橡皮也是一样的，铅笔一样，橡皮一样。”赵棠五官扭曲，好像下一秒董媛要将她五官偷走一般，她惊恐地捂着脸，声音又尖又细，“完了完了完了，咋办啊咋办啊？”

“小点声。”范柳推了赵棠一下，“你是长得美还是有品位啊？她学你干嘛？学也找找的好看的学啊！”

“我知道了。”王粲总结，“她就是稍微这个人学一点，那个人学一点。完了，咱们都要被祸害一遍了。”

范柳冒出来横叉一杠子，问：“董媛学苏放了吗？我咋没啥感觉？”

赵棠抓住范柳短小的头发，吼着：“你个男生当然没啥感觉了！”

“啊。”范柳叫着从赵棠的魔爪中逃出来，揉着自己的头，小声嘟嚷着低头写作业，“你们女生真麻烦。”

赵棠不再理他，再次投入到恐慌之中，说的话都颤抖起来。

“不会董媛，是什么妖怪吧，就那种电视上演的那种，妖怪学人？”

苏放难看的表情此时才得以缓解，说：“你这个太离谱了。”

“对了，还有尺子。”王粲说，“尺子也是一个牌子的。”

“啊。”赵棠轻轻尖叫起来。

她们说起来没完没了，从头到脚，从笔记本到尺子，就差说董媛头发的颜色和她们头发颜色一样都是黑色了。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在物理试题上，可是她们的闲言碎语一直往耳朵里面钻，我使劲地抠了抠耳朵，再次将视线集中到物理卷子上，一个个字，白纸黑字看过去，笔画都散成一堆飘零在我身边。

“苏放苏放。”我把苏放拉扯回来。

她正一脸愁苦地看着她们激烈的讨论，看着我手指着题问我：“怎么了？”

王粲又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说：“唉，我再和她说说吧，虽然说了也没用，但是我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说有什么用。”苏放突然说，“没用。”

我用力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卷子上。

“这个回旋加速器，总时间是（n-1）*T/2……”我说着说着不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脑子里全是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

“唉，说说还是有用的。”

“这种人就要让她长个教训才行。”

“她应该是知道好歹的吧。”

“咱们班有几个喜欢她的？根本没有。”

我朝后面看，董媛不在座位上，不知道人去哪了。

其实那天我并没有听清王粲她们在说什么，仅仅听了一堆她们对于董媛的抱怨和不满。从模仿人这件事情上，再到方方面面上，说她晚上睡觉打呼噜，说梦话，吵得大家都睡不好觉；说她说话不清楚，大家听不懂她的意思；说她不卫生，用完的卫生纸有时候会堆在床上；说她晚上经常擤鼻涕，纸巾放在枕头边就不说了，大半夜的让大家都睡不好觉；说她有鼻炎就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天天吸鼻子；欠别人钱的时候，经常性地会忘记，不知道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

我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董媛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毛病，或许是因为我不和董媛住在一起吧。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王粲她们在体育课的时候将董媛堵在教室的后面。

那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老班亲自在教室里看着大家都离开，按他的说法，高三本来就天天学习，体育课就应该放松休息，长时间坐在椅子上都要张痔疮了。

但是那天天气有些冷，上到一半就陆陆续续有很多人都回了教室。

若是照着往常的样子，上课十分钟我就跑回教室写作业了。但是那天苏放心情很是苦闷，拉着我在操场上走了半节课。

她很苦恼董媛，但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离董媛远一点。

在我看来，苏放多少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不强硬。我本来想着回去好好和董媛谈一谈，这阵子作业缠身，我一直没有机会和董媛同学冷静地说一说这个事情，我觉得好好说一说，她应该不会这么学下去了吧。

教室里面的场面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王粲赵棠她们大概有六七个女生围在教室后面。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了教室之后四处张望想找到董媛。

我问和董媛一个宿舍的林晓静，她就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王粲她们。

“你见了董媛了吗？”

她没有说话，甚至连看我都没有看。

“让你再学，你下次还敢学吗？”教室后面传来尖细的声音，直刺向我的耳朵，刺得我一哆嗦。

一声顿响，伴随着轻轻的呜咽声从人群中飘散出来。

我这才发现，教室里面仅有的几个人都站起来，表情错愕，但是也好奇地向着王粲她们看过去。

漏过她们的间隙，我看见里面有一个人被围着。

“喏，在那里。”林晓静伸出手指指向王粲她们，“在里面呢。”

我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董媛在里面。”林晓静伸出手指，直刺向人群中那个渺小的身影。

陆陆续续从教室门口又走进来许多人，他们都毫无例外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或者是站在旁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和眼神，就那么看着。

我走过去，能够听见董媛微微的喘息声，听见她的泪水流到脸颊上，却冰凉了我的脸。

赵棠看见我反而有些意外，将我拉了出来。

“陈煜，你看着吧，明天她就不学了。”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