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斯伯格症的你之喜欢你(50)
她的胳膊上血肉模糊,白色半袖上沾满了血,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我感觉放松了一些,还好没事,然而下一秒却是如遭雷劈,整个人都焦化起来。
那么,叶亮呢?
我伸手扒着窗台,靠着窗台的力量才缓缓站起来,朝着窗外望下去。
喧闹的声音,惊恐的声音,秋风低啸的声音,一一穿透了我的双耳。
我用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分辨那杂乱声音中的场景,然而我还什么都没有看清,一双温热的带着血迹的手捂住了我的双眼。
黏糊糊的,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低低的啜泣声落在我的心坎上,那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滴泪水都像是在我心上扎下一根根刺。
我感觉一阵恶心。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我咽了一口唾沫,尽量忍住恶心,将她的手拿下来,问:“刚才怎么了?”
我有些害怕,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害怕,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发生了,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发生了。
“叶亮去哪了?他刚才不还砸玻璃呢?”我用力地微笑着问。
我看向残破的玻璃,只剩下一些凌厉的玻璃碴子,上面染着血,一滴滴向下掉着。
我向窗户外面看过去,董媛却拉住我,哭着说:“不要。”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不要,但是我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很认真地不去看窗外。
那一刻,我无比地相信她。
但是我能够听到楼下人声喧闹的声音,以及老师维护秩序的大喊的声音,脚步凌乱,轻轻张开嘴的惊讶的轻呼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排着队在我的耳边走来走去,吵闹却又安静清晰可闻。
我终于是没有忍住,忍不住在假装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去看。
在一小圈人的拥簇下,叶亮就躺在地上。
他头顶上都是白色的泡沫,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天空,却是和我四目相对。
那天风很大,风吹得碎玻璃啪啦啪啦响,吹得黄色的叶子扑簌簌飞到他的身上,白色的泡沫随着风扬起,在阳光下泛着彩虹样子的光芒。
纷繁杂乱中,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清晰。
我身子一软,跌在地上,手指摸到凉凉的石灰地,真实的,冰凉的地。
我好像不认识那个人,但是又觉得我认识那个人。
他的眼睛藏在这教室的某一处,藏在我的大脑深处,藏在这每一片落叶中,和我四目相接……
现代:外壳碎掉的董媛
“我解释了。”董媛说,“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所以我放弃了。”
自从上次在卫生间哭过一场后,她整个人坚强的外壳就散掉了。她变得越来越懒散,洗澡都懒得洗,我拉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从床上把她拖下来,双手拉住她的胳膊朝外艰难地移动着,偶尔脚会踩在方便面袋子上,沾了一脚的调料。
平常的时候能不动就不动,抬一下胳膊都辛苦。
董媛刷抖音上瘾,总是在半夜十二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喊着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又抱着手机磨蹭半小时,最后拿着手机磨磨蹭蹭去洗漱。
我啪地将灯关掉,不管不顾地逼她睡觉的时候,她钻到我身后从我枕头下面取出手机,鱼儿一样游回去打开手机耍小视频,直到看不下去困了为止,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他们不喜欢听我解释,他们说我狡辩,他们只喜欢听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干的。”
“他们说我是白眼狼,说是我刚刚转学的时候王粲对我很好,可是我知道她对我不好。”
“那个时候,那个班里,我只认识王粲。”
“那个时候,王粲讨厌我,所有人就讨厌我。”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王粲是真心把我当朋友,我也真心跟她当朋友啊。”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是什么样子的,陈煜,他们不在乎的。”
“陈煜,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不在乎呢?他们明明都那么好心,好心帮助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他们好像很喜欢表现得自己很热心。”
“我发了一分钟的澄清,私信好多好多,都是骂我的。”
“后来我就把澄清都删掉了。”
“陈煜,就当是我做的吧,是我做的吧。我以为,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之后就会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梦中呓语。
“陈煜,我不够勇敢。”她说,“我和当年一样,不够勇敢。”
“对不起。”她突然说。
我闭着眼睛,听着她絮絮叨叨讲着,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喉咙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来声音。
脸上又有凉凉的东西划过,我知道自己又哭了。
我其实不是爱哭泣的人,但是我的人生遇到董媛之后,就总是伴随着眼泪。
就像告诉自己要坚强一样,我也想告诉董媛让她勇敢,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她深陷泥沼中,无法自拔。
我叫她勇敢,那么简单的两个字,两个口型,几个音节,稍稍一张嘴就从嘴中蹦了出来。
带着自信,带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活力四射的样子,讲着勇敢,好像马上就能翻过高山,看见日出。
然而对她而言,是要耗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永远在不停地说对不起,记得当初她也总是说对不起,但是她傻里傻气,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对不起是正确的。
上次董媛吐槽我的家过得脏乱差,其实她的家过得也不怎么干净,和我过得也是彼此彼此。